管遄成了一时无两的风云人物。
    一来,他精心照料云昭仪和喜饶小郡王,云昭仪产后迅速恢复,还没等到喜饶小郡王满月,云昭仪就已经光彩照人了,而且那时一种有别于生产之前少女青涩之光的另一种更加迷人的光彩。更令人惊奇的是喜饶小郡王。养的跟小老虎似的,胖墩墩、圆滚滚的,刚出满月,看上去已经像是出了百天的孩子似的,一双亮蓝色的眼睛已经很清亮了,就跟蓝色碧玺似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也不爱哭闹,仿佛很懂事的样子。只要一看见逄图攸,小嘴就一抿一抿的,好像是在笑,喜的逄图攸每天都不想离开英露宫半步。
    说起来喜饶养的壮实,还引出了一个典故。由于喜饶天生一双亮蓝的眼睛,因此宫里的人都叫他“蓝瞳大王”,但当然都是偷偷叫,有一次,两个内侍在英露宫的院子里聊天,说“咱们蓝瞳大王长的跟陛下一模一样的,就跟小老虎似的壮实”,恰被皇帝听到了。按律,奴婢们私下给嫔妃或者皇子起绰号,是“以下犯上”的大不敬,就是不被杖毙,也会被打板子、立即逐出宫去,俩内侍吓的魂不附体。可是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出其不意的没有惩罚他们,不仅没有惩罚,而且还很喜欢“蓝瞳大王”这个名字,连道“好好好”,还跟云姬说:“刚才你宫里两个奴婢叫喜饶‘蓝瞳大王’,说‘蓝瞳大王’长的跟我一模一样。蓝瞳大王这个名字,我觉得挺好听的。老百姓家的小孩子,取个好听好记的小名字,一个是图好养活,一个是自家人叫起来显得亲。蓝瞳大王,这个小名字,我听着就挺高兴的。我看就允许他们以后叫喜饶蓝瞳大王吧?你觉得呢?”皇帝这么好的兴致,云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笑着道:“陛下觉得好,我也觉得挺好的。我常常听到他们偷偷叫喜饶蓝瞳大王,我还真是觉得挺好听的呢。”这下就定了。宫里很快就传开了,皇帝陛下特许宫里头的人称呼喜饶殿下为“蓝瞳大王”。不出几天,宫里宫外就都一样了,“蓝瞳大王”的名号就此开始流行。
    但此后生产毕竟不是什么扭转生死的稀奇事,只是因为生产之人地位特殊,因此才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而已。但另一件事就不一样了,那就是甘兹郡王逄世桓的病。经过管遄开的方子,已被诸位太医确定为“不行了”的甘兹郡王竟然起死回生,渐渐好转了,虽然仍属重病之中,但已经可以略进肉糜等食物,半个多月后,竟然可以在人的搀扶之下下地走路了。整个圣都为之震惊。管遄“天下第一圣手”的名头从此再也无人敢于挑战了。就连那些被管遄比的相形见绌的太医们,也都心悦诚服,不仅没有生出“同行如仇家”的嫉妒心和仇恨心,反而对管遄大加赞赏,纷纷攀附,想要拜入门下学艺。当然,这些太医们姿态如此谦逊,除了管遄确实医术出神入化之外,还因为管遄获得了皇帝陛下的格外恩宠,作为候任在京的新任迦南郡守,竟然已经可以与雒渊概、窦吉、逄烈、融铸等人一样,参与核心政事的讨论了。管遄的圣眷之隆,令人惊叹。
    这一天,管遄正在宫里值所中接见几个上门来以求教之名、行攀附之实的年轻太医。这几个年轻太医毕竟稚嫩,拍马屁的话说的极其生硬,管遄听的正烦,但又不能在脸上显出来,只能耐着性子苦苦应付。这时,得到皇帝陛下特准,可随时进出宫的管遄近随侍从三七进来道:“大人,有急事。”说完用眼睛瞥几位年轻太医。这几个太医忙道:“打扰打扰。回头我们再向大人讨教。”管遄笑盈盈地回说:“好说好说。”
    三七道:“柳王妃派人来说,甘兹郡王已经可以主动索食了,而且也可以下地走动了。柳王妃想请教大人,甘兹郡王是否可以进京来,这样便于请大人就近诊治?”
    管遄道:“这倒是个麻烦事了。”
    三七没有说话,但眼睛里带着疑问。
    于是,管遄道:“给他诊治到不是什么麻烦事。可蓝瞳大王刚刚满月,陛下原来说过,等蓝瞳大王满月后,我就可以去泰罗多就任迦南郡守了。可若是甘兹郡王来京,我可就走不了了。”
    三七笑道:“大人,您是想去做郡守想的痴了。我看哪,陛下如此看重蓝瞳大王,最快也得等到蓝瞳大王百天之后才会放您走呢。”
    管遄呆了一下,旋即大笑,道:“妙妙妙!果然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三七啊,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哈哈哈。你说的没有一点错。”管遄又忽然想到皇帝酝酿对付甘兹郡王一系的事,虽然皇帝上一次说他不在乎甘兹郡王是死是活,但管遄明明白白看得出来,皇帝就是希望将甘兹郡王何时死完全控制在手里,如此想来,就算没有喜饶之事,皇帝也不会放管遄走的,因为只有他能够将甘兹郡王的生死完全操控在手且无人能够察觉。但这一点,却是不能说与三七听的,于是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给你信儿。”
    三七道:“是,大人。柳王妃那边急的跟什么似的。我先回去把他们稳住。”
    管遄道:“对。你让他们不要着急。就说我还在宫里值守,需要等下了值才能回信。什么实在信儿也不要跟他们说。”
    三七道:“好嘞,您放心就是了。”
    三七走后,管遄立刻去乾元宫求见皇帝,说是需要“独对”。
    逄图攸正在东阙批折子,听了管遄的求见,于是遣散内侍、只留了一个雪傩在旁伺候,单独召见了管遄。
    “有什么急事么?”逄图攸放下笔,问道:“我晚膳前肯定回英露宫的。你这么急,什么事啊?不是英露宫里出什么事了吧?”
    “没有没有。娘娘和小殿下好的很。”管遄是个谨慎人,纵然大家都叫喜饶为蓝瞳大王,管遄在人前,尤其是在皇帝和云昭仪面前,依然毕恭毕敬的称之为小殿下。
    “那是什么事呢?”
    “陛下,是甘兹郡王那边的事儿。”管遄道,“甘兹郡王王妃派人来说,甘兹郡王已经能够主动索食了,也能够下地走路了。所以,他们想问问,能不能把甘兹郡王送到圣都里来,以便于臣就近诊治。”
    “求生啊,倒也是人之常情。你怎么看呢?”
    “臣的愚见,甘兹郡王到圣都里来,似乎更好控制一点。他若是在甘原,总是有变数。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一山更比一山高。万一他们在甘原碰到咱们不知道的医者,趁势把他给治好了。那朝廷趁机削藩的大政,可就错失一次天赐良机了。到了圣都就不一样了。只要他进入圣都,就只会请我诊脉开方,那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逄图攸道:“很好。那就让他进京来吧。”
    “陛下圣明。”
    “可也不能再拖太久了。”逄图攸道,“顶多再有三个月。”
    “臣明白。请陛下放心就是。”
    “你这一边我很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世桓那几个公子那边。”逄图攸摇着头,道:“逄麓是个怂包,那几个公子原本还有些血性的,如今看来也不行。事关分封大事,怎么也没见闹出个样子来啊。”
    自从管遄与逄图攸说透甘兹郡王之病之后,逄图攸在处理甘兹内乱这件事情上就只信任管遄了。逄图攸认为,在几位最受信任的大臣中,雒渊概太有主意、难以操控,逄烈对于朝政略显生疏、总是对圣意揣摩不到位,窦吉忠心有余、能力不足且喜欢蛮干,融铸性情刚正不阿且有先帝隆武大帝一脉色彩、不能完全信任,其他九卿更是不足以谋,只有这个新贵管遄,虽说是靠医道起家的,但一来颇具悟性、一点就透,二来背景不厚、易于辖制,是一个可共谋、共商的人才。因此,在讨论甘兹郡王一事的时候,逄图攸就不再有任何遮掩了。
    管遄略一思索道:“陛下,其实这也不难。几位公子闹家务的气焰有所下降,根由还是因为甘兹郡王的身体在好转。以甘兹郡王王妃的精明强干,必会趁势向大家宣布,甘兹郡王身体已经无大碍、康复在即了。几位公子并不知真假,自然知难而退,再图别法。所以,要想破这个局,臣只要私下跟他们说,甘兹郡王只是暂时好转、但其病已深入骨髓、命不久矣,臣料定他们会立即重新闹起来。”
    逄图攸轻轻点点头,旋即又道:“闹起来不难。真要是我们想的,要把世桓给气死。怕也是不容易。”
    “这个也不难。甘兹郡王的身子虚透了,现在只是刚刚调起来一口气而已。只需要寻个几位公子都在的场合,找个合适的人把几位公子的气儿挑起来,高声言语几句,臣以医治为由给甘兹郡王下一根银针,泻掉他的底气,不出半个时辰,他就会薨逝。这样,是不是就很像那么回事了?”
    “好好好。就这么办。”逄图攸道,“快让他进京。让他的世子逄麓和几位公子都来。然后,这个事就交给你全权处理。回头,我在让逄烈去宗室里走动走动,提前说一说他那几个不孝子的劣行,做一做铺垫。”
    “陛下圣明。”
    “哦,对了。”逄图攸道,“你安心现在圣都里待着。一来还有甘兹那边的事,离不开你。二来,英露宫那边也离不开你。还有一条么,我在想,最好你还是在圣都里待着,有些事,还是和你商量起来,我更放心。我看九卿里有什么好的职位可以给你的,暂时呢,倒是都还占着呢。你不用急。先把手头的事做好了。这件事,你先谁都不要说,先机密一些好,懂吗?”
    这是天大的喜事。管遄道:“谢陛下隆恩。”近来,管遄与皇帝已逐渐亲近,再多的客套话就没有必要了。
    逄图攸道:“这都是你自己挣来的。好好干吧。”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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