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是从前的你,早跳起来直言反对了。」

    「虽然你做得不对,我却未必应该反对。」凤鸣道:「统一天下需要不择手段,我相信你会做得比我好。」

    「但你不高兴。」容恬重重叹气。

    「你可以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那才是最重要的。」

    「凤鸣,你害怕?」

    「权势越大,血腥味就越浓。君王一个决定,就是成千上万性命的牺牲。」

    空气沉滞起来,默然的弦紧紧绷着。

    「天地环是自古相传的吉祥之物,其质似玉,入手温热,据说里面藏有天地间奇妙的力量,可以使拥有者免受一切巫法诅咒之害。」容恬苦笑:「容恬纵使有朝一日成为十一国之主,心里仍有一个永远不会变的地方,天下苍生可以不知,只有凤鸣,不应该忘记这点。」

    风停,弦断。

    凤鸣的眼泪,一滴,两滴,砸在紫金色的地砖上。

    「我不会忘记。」

    「纵使成为十一国之主,你是我的容恬。」

    「纵使兵败国亡,你是我的容恬。」

    「就象我,永远都是你的凤鸣。」

    第七章

    「身为统帅,了解地势非常重要。据高可望敌踪,低谷可设陷阱,狭隘曲折处利于埋伏……」翠竹林中,徐徐的讲授声忽然停了下来。容恬回过头,看着心不在焉的学生,柔声问:「在想什么?」

    连问两声,凤鸣英挺的眉才稍微松开,察觉似的抬起头:「哦,我听着呢。你说的地势,我大略明白,古书里教过天时地利人和。行军打仗,要占据有利的地形。」他举起半跌在石桌上的书卷,「继续说吧,师父。」

    「刚刚在想什么?」

    「没有。」

    厚厚的书卷被抓惯了剑的手轻而易举从半空取了去,漫不经心扔在一旁。容恬的脸靠过来:「不愿告诉我?」

    为何那深邃的眸中总无时无刻不闪烁着精明的光芒?凤鸣几乎懊恼地瞥他一眼,伸一个大大的懒腰,就着坐在石凳上的姿势,用双臂横抱住眼前直挺有力的腰,沉思着叹气:「我真不想成为你的难题。」

    「你若总把心里的事藏起来,那可真成了我最大的难题。」认真的语气,发出声音的唇却不大正经地贴上凤鸣正露出珍珠般色泽的颈项肌肤,润湿的舌轻轻一扫。

    带着水气的电流从颈上直窜脊椎下端,凤鸣忍不住猛然颤抖。出奇地没有责怪容恬的恶作剧,凤鸣反而更紧地搂住容恬,深深呼吸属于容恬的空气,轻声道:「你说到地势,让我忽然想起沼泽。大草地上,有时候会隐藏可怕的沼泽,表面覆盖绿草一派平静,可踩上去就万劫不复。听说陷入沼泽的人,越挣扎越往下沉。」

    容恬温和的唇弯起弧度:「只为这个分神?我竟猜错了你的心事不成?」

    凤鸣露出一个到底瞒不过你的苦笑:「不知为什么,我最近总有置身在沼泽,越陷越深的感觉。」

    「贵为人上人,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世上有很多事,本来就是两难。」容恬挑起凤鸣俊美的脸,凝视着熟悉灵动的黑眸:「你见了鹿丹?」

    凤鸣默默点头,黯然道:「他已经两天不进饮食。」鹿丹见到他时神态如常,只是脸色较从前略为苍白,依旧风流洒脱,超凡脱俗。凤鸣却明白,他宁愿把自己性命送在西雷也不肯交出天地环。

    容恬沉吟不语,拉着凤鸣缓缓步行回房,半路上,又开口问:「他和你说了什么?」

    凤鸣蹙眉:「他一点怨恨都没有,只和我说了一句话。」

    「哦?他说了什么?」

    「他说……爱恨两字,本来就是天地间最难解的谜。」凤鸣想起鹿丹当时极目天际,悠然轻叹的风姿,咬咬牙吐出心里的话:「你利用鹿丹为人质索取天地环的把戏未必奏效。看来为了东凡,鹿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不禁偷偷瞧容恬的脸色。

    容恬摇头:「不是为了东凡,是为了东凡王。」

    凤鸣脚步稍滞,想起正揣在怀里的那段红绳,半天才喃喃道:「这样一个难得的人,又何必要他性命?」

    容恬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没有天地环,就不能确保你不受巫术之害。你难道愿意永远被困在太子殿?」

    「囚禁鹿丹,就一定能得到天地环?鹿丹模样看似柔弱,其实性情刚烈,万一他铁了心自绝,我们不但得不到天地环,还结下一个大敌。」

    「你的意思,是放了鹿丹?」

    凤鸣深呼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听我说,鹿丹不是肯受这种要挟的人。他不可能允许因为自己的失陷而导致东凡失去国宝,在天地环送来交换他之前,他会自尽。」

    「那又如何?」容恬不为所动,冷冷哼了一声。

    「那又如何?」凤鸣惊讶地重复:「至高无上的西雷王,你现在打算随随便便牺牲的人是鹿丹,正宗的天下第一美人,东凡的国师,东凡王的爱人。他在东凡的地位,相当于我在西雷的地位。你打算为了一个不知道对我有没有保护作用,而且八成弄不到手的破烂,冒逼鹿丹自尽的险,甚至不惜和东凡开战?」

    容恬危险地扬起一边的粗眉:「天下无双的鸣王,你打算放走我为了保护你,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从东凡骗来西雷的鹿丹?」

    凤鸣猛然窒住,盯着容恬,好一会才轻叹:「就为这个,我才一直没有开口。我……我知道你为我好。」

    修长带着灼热般力量的手指挑起垂下去的脸,容恬漆黑炯然的眼睛让凤鸣心里发颤:「别说一个鹿丹,为了你,我杀尽十一国的王族又如何?」

    心脏被重重撞击,凤鸣猛烈摇晃的视野中花白一片,看不请天和地。

    「知道我为什么要放鹿丹?」夕阳下,忍不住紧紧和容恬拥抱,凤鸣嗅着令他安心的味道,沉声说:「若有一天我落入敌人掌中,他们用我要挟你献出西雷,我一定会象鹿丹这样选择……」

    「闭嘴!」容恬恶狠狠地打断凤鸣,低沉的气压从这条雅致小路蔓延至整个王宫。

    高大的身躯僵硬着,凤鸣听见头顶上粗重的喘息声。

    「我只求你一次。不要理会其他,成求一对有情人,就这一次。要是我也有这么一天……」

    「闭嘴!闭嘴!闭嘴!」头顶上传来低声的咆哮,搂着纤腰的手臂几乎勒得凤鸣喘不过气,容恬向来波澜不兴的脸终于变色。

    仿佛令时间停顿的沉默过后,粗重的喘息终于缓缓平复,容恬才沉声问:「那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结果根本没有变。无论生或死,鹿丹都不会允许我们得到天地环。」凤鸣脸上泛起一丝安详的微笑,仰头看着容恬:「也没有什么不好,至少我会乖乖呆在太子殿,不让你操心。」

    「真的放?」

    「嗯。」

    「那么……」容恬久久凝视着夕阳下越发俊美飘逸的爱人,薄唇忽然勾出一道诡异弧度:「鸣王该怎么报答我这个白花费无数心思的可怜人?」

    凤鸣楞住,浓密的睫毛扑腾扑腾猛扇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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