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根给路奕介绍了房间,还有屋里的各种设施,那张嘴巴始终很不讨喜,介绍倒是面面俱到。
    作为严谨的魔法师,路奕特意找借口,去木窗有变化的房间调查过,以求没有任何疏漏。
    还好,没问题。
    就算用魔法师的冥想法,以灵魂感受整幢宅邸的精神力,依旧没有发现问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得到了舒坦的居住地,再等明天赶走费根,就能安心在这儿锻炼魔法了。
    至于城里领主的谋划、偷窃生命力、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破事儿?一概和自己无关。
    匆匆吃了顿晚饭,路奕回到自己今后的房间,关上门,这就可以隔绝掉讨厌的费根了。
    暂时无法把死者之牢的大门弄进房间,路奕只好先将板车停在院子。他挑了靠窗的房间,以便能随时和狱卒小姐汇合,到半夜,她觉得无聊了,多半还会主动跑上来呢。
    房间倒是很棒,治愈了这几天的苦旅。
    干净的大房间,软硬适中的床板,柔和的萤石灯……
    只要明天按魔法师的需求打理一下,养点魔法植物、弄些摆设,这就是个绝佳的冥想之地。记录时间用的沙漏,已经漏完了将近一半,这意味着不知不觉,已是夜晚时分。
    确实,不光是宅邸僻静的缘故,整个太阳靴避难所都已经进入了夜晚,少了白天的吵杂。
    “那我就用冥想来结束这一天吧。”
    “朋友——小心点。”当路奕坐在床铺上准备享受冥想时,古书突然出现,打搅了他的兴致,“我感觉到了……很不友善的怪物气息。”
    “呃?”
    事情显然不对劲,以至于古书的语气里,有一种罕见的严肃。
    “这气息很淡,像是濒死一般,淡到无法判断是几阶……甚至让我也不敢下定论!可怕啊!它究竟是远在沙漠另一头,还是就在你我身边……”
    “……等等,真的假的?”路奕的背脊窜过凉意。
    “我很认真,这代表它将自己藏得非常好!绝对是黑暗中,某种强大的猎食者!这穷乡僻壤的荒漠居然这么可怕,还藏着这种玩意儿……强到棘手!”
    路奕感受到了畏惧感,体温被畏惧而生的寒意侵蚀着。
    因为——除了一开始的那几场遭遇之外,古书很少会夸别人强大。
    路奕觉得幸运,因为古书还没离开。如果这就是那种窃取生命的怪物,也许靠着古书就可以在今晚解决,那之后的安全性会大很多,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折寿好几年。
    “现在怎么办?”
    “我不能去解决它,我说过了,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气息隐藏到像是濒死,代表它不想被发现。只要我释放出哪怕一丁点儿意识,让它感受到危险,一场惨烈的战斗就要开始。”
    路奕从口袋里拿出一点点灵魂金沙,让自己保持浅冥想的状态。这既可以低效吸收精神力,又能确保随时警惕。
    接下来,古书很快开始对房间进行布置。
    一种种稀奇古怪的魔法,一道道特殊的防御……假如真的要和未知的强者开战,至少也要保证有主场优势。魔法师的宅邸,必须是难攻的主场。
    “等等,和楼下那个费根有关吗?”路奕很担心。
    “不,他只是个平凡的有钱人,我可以保证。”说完,古书随手找来一团纸,用魔法折成纸鹤模样,写下“速来进行商讨”这个消息后,便让它飞去了死者之牢。
    狱卒小姐也是位强大可靠的同伴,必须将她请来。
    这等待的过程,着实有些冗长,古书甚至没时间多解释什么。只有一道又一道的魔法阵,表明了他紧张和严肃的态度,这是真的遇上强敌了。
    萤石灯的光,将古书和路奕的影子映上了墙壁。
    白腻的墙皮,漆黑的影子,两种景象像是在互相侵蚀对方,甚至多了些荒唐感,让路奕冥想的心态变得不够沉静。
    突然之间——
    “别发现了!不可能,居然朝我们靠近了?”古书的低声细语,还有它将自己蜷缩到角落的动作,都格外凝重。
    “那个气息?”
    “对!居然已经到附近了,这种隐蔽的手法至少是传奇……也许更高!一点点、一点点,靠近着咱俩的所在地。完蛋,被发现了。”
    那就战斗吧……路奕咬牙,赶走了心底的慌张。
    唯一的仰仗,那张命运卡·唱诗班被握在左手,右手则捧起诗集。这种情况下,身上哪怕有些许的痒意,都像是怪物悄无声息的进攻,让他心底战栗。
    他突然想起另一位同伴,那位总是穿着黑色丧服的人偶。
    “狱卒呢?”路奕用发痒的喉咙小声问。
    “对,还有她……麻烦大了!她要是从牢里出来,很可能直接和这怪物碰上!但我们不能离开主场放弃这些魔法阵……可她在外面很可能被偷袭,导致直接战败……迟了!!”
    突然间——悄无声息的一道黑影,浮现在了窗口,极其鬼魅。
    “来了!”古书瞬间做出反应,激活了布置在窗口的高阶雷电魔法,以此麻痹敌人,凑时间准备下一手。
    “唱诗班!”路奕也翻到一行诗,那描绘了诗人所见的坚硬墙壁。他正拼着这条命,想试着将墙壁具现化来进行防御。
    不过,他们好像搞错了什么。
    “……嗯?”
    “……呃?”
    那黑影,其实是狱卒身上,通体昏黑的哥特式丧服。
    狱卒小姐正站在窗口上,偏着头困惑不已。眼前这俩同伴在搞什么鬼?紧张兮兮的?而且,身上还有点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雷电?不过不碍事。
    “还好是同伴,等等,那敌人呢?”
    “呃……为什么狱卒小姐身上,有敌人那股淡薄气息?”
    “一定是隐藏在她身边!”
    “对。”
    狱卒虽然搞不太懂,但嫌麻烦,总之先把手上拎着的东西丢进屋子,砸得地板一声闷响。
    被丢进来的是一位少女,穿着和打扮,都充满了魅惑的气息。
    少女的外表大概十三、四岁,可每寸肌肤、每处身体,都充满了甜美可人的气息。她躺在地上,哪怕脸色虚浮,依旧充满了招人怜爱的诱惑力。
    而那头金色的秀发下,有一对小尖角往外冒着,还有根小尾巴卷了起来,末端有个?型的装饰。
    望着她,屋内的一书一人面面相觑,讨论个不停。
    “以我浅薄的魔法知识,我猜测,这是一只濒死的魅魔。”路奕摸着悸动的心脏,对古书如此问道,“这就是咱俩戒备的敌人,对吧?”
    “我能作证,这确实是一只濒死的魅魔……那个气息……也确实是从她身上冒出来的。”
    “我记得,你说敌人把气息隐藏得很好,很淡?就是这样?”
    “噢,原来是真的濒死……”
    路奕擦掉了冷汗,一屁股坐在床上:“古书啊,你其实是大半夜觉得无聊,所以在逗我玩?”
    “怎么可能,我是何等……哦不!对,就是这样,我的确在逗你玩,而不是我弄错了……”
    ……
    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调查和了解,他们终于排除了“强大敌人进攻”这种无稽之谈。也顺便搞懂了,那个在太阳靴避难所里兴风作浪,揍了一大票富人的家伙是谁。
    就是这只三阶的小魅魔。
    生命力自然也是她窃取的。
    用了两克灵魂金沙,狱卒小姐把魅魔从濒死的状态救活了,而三人正围着她问东问西。
    魅魔刚刚逃过一难,好不容易醒来,却被他们逼到了角落里,只能紧张兮兮地防备着这些人。
    但至始至终,这只魅魔的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刚正不阿、宁死不从的坚毅感。
    假如没有天生的那种魅惑之美,她反倒像历史里,一位位毅然赴死的女英雄。
    “你几岁?哪个分支种族的?名字?”
    “我拒绝回答,别侮辱我的尊严。”她闭上柔美的眼眸,将小尾巴也卷了起来,“呵!苦短的人生将在此告终,可我不抱悔恨,只求有尊严的死去。”
    三人都犯着嘀咕。
    “在哪抓到的?”路奕问狱卒。
    “她饿晕在附近,我顺手就捡来玩了。”狱卒写道。
    “魅魔不都是娇滴滴的吗?怎么这只很不对劲?”
    古书的问题,让魅魔的反应格外激烈——
    “别把我和低俗的同类混为一谈!是妈妈捡到了被遗弃的我,抚养我,教导我如何战斗,如何对抗必须要媚俗的命运!我也想像妈妈一样,成为伟大的圣骑士,一生恪行光辉之路。”
    “想成为圣骑士的魅魔……”古书“噗嗤”笑出声。
    “志向远大啊。”路奕也觉得很滑稽。
    “随你们嘲笑!”魅魔高傲地昂着头。
    “听说你是饿晕在附近的?”
    魅魔立刻脸红了,身子不自觉地扭捏了几下,种族的天赋让一举一动都非常曼妙:“主要是,揍人来采集精气,效率……很低嘛……我的灵魂金沙又吃完了……”
    “我懂了!你不屑于去魅惑男人来补充精气,却依然要活下去,就只能用唯一会的方式去揍男人?却发现采集不到精气……哈哈哈,傻子,这是个傻子。”
    “抱着坚持的尊严饿死,大概就是这样一回事吧。”
    路奕想起了很多有类似遭遇的先贤,不知该对魅魔肃然起敬,还是该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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