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我们都得死。”
    有舍弃了武器的士兵,陷入了一种释然的消极状态中。
    在目睹了那群死者大军之后,这些士兵已经接受了避难所将要毁灭,而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起死去的事实。他们心里仅存的一点良知,在和一些原始的欲望进行着抗争。
    也有人还没接受这个现实,有其他东西,让他们更加绝望。
    “妈的,我见到了……你们知道吗?见到了我叔叔,就在那堆死人里!”
    “我也是那里出生的……我弟弟也在。”
    这是一帮彻头彻尾的败逃之兵,没人能挺直腰杆,全都以丑陋不堪的姿势,缩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
    当率领他们去清缴敌人的指挥官——四阶魔法师·欧文阁下被戳穿胸膛,掰断肋骨,又被火灵做成傀儡之后,他们就逃得忘了疲惫。
    回过神来,这帮败兵正三三两两,聚集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可能是曾经热闹过的商店、不知谁家的土屋里、或是堆积肥料的地方……反正没人会在意环境了。
    他们喘着永远也无法歇下的大气,用不像话的哭喊,聊着人生最后的事。
    无论如何,这座避难所是没救了。
    不过避难所的状态,并没有他们心中幻想的那般糟糕。当有人咬着牙,想去城中心——那暂时还安全的富人聚集地传达这消息,往往就会被老兵拉住,然后教授他沉默是金的道理。
    也许是用话语,也许是用棍子。
    无论如何,反正这帮仍有勇气的老兵,绝不允许有人传播绝望,还没到该绝望的时候。
    已经有腿脚快的哨兵,去各个城防线抽调人手了。不仅如此,还有人试图去把消息传达给罕银之矢,在他们的印象中,罕银之矢的长弓,会贯穿一切……也许根本不用他折返回来,只要站在原地,随手向城内射一箭,就再没问题了。
    打理好这一切的,是接替了已故欧文,临时担下指挥权的萤。
    这位个头不高,看起来有点秀气的少年,却是现在最冷静,也是最强大的人了。
    他吩咐了仅剩的几十名老兵,负责收拢避难所的所有幸存者,同时制止那个该死的消息流传,以防引发不必要的混乱。而现在,他正和极少数富人中的富人,交谈着现状。
    这成了两名士兵的谈资。
    “他才十四岁吧?反正不可能超过十五岁……和我儿子差不多大。”
    “哪能比?他是薄暮余晖的成员……而且恐怕地位不低,不然怎么镇得住那帮大商人。”
    “你要是这年纪就有那种实力,你也可以……但我们都是凡人。”
    他们看了看彼此,一个缺条腿,另一个只剩半边脸。因为身体残疾,所以被留下来处理杂务,本该是最安全的工作,但二人却更希望能上战场……总比在这里看着年少的天才,心中苦涩要好。
    绝大多数凡人,都无法拥有这样美好的命运。
    萤正费尽心思,劝说这几家大商会的人能协助自己。
    “像我之前说的,接下来要进行大规模转移,以保证和那群怪物错开。”
    “它们真的不会攻击我们?”六月雪商会的代表反问,“我们的财富还堆积在这,怪物……拿走怎么办?”
    “那也没办法啊,我们无法阻挡……而且,这帮死者无欲无求。”
    “你有信心,带我们活下去?”
    萤频频点头,相当有底气:“不然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这座城市里,不只有我在,还有一位极其精通死灵魔法的人物,正在为咱们能活命而努力。”
    这些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纷纷作出表态。
    “……我不相信你。”
    “我也不相信。”
    “说实话,把命交给你这种小家伙很愚蠢。”
    但他们面面相觑后,又都换上无奈的口吻。
    “可你是来自薄暮余晖的战士,希望……你不要毁了它的好名声。”
    “我们愿意信赖薄暮余晖。”
    既然所属的组织被提到,萤按照礼仪拔出一把短刀,将刀锋逆向自己:“我将如手中的刀锋一般诚恳。”
    总算取得这帮人的支持,萤心里多了一份自豪,没有愧对那位提出计划的旅行商人……不,现在更应该称之为死灵法师。
    敌人是支配死亡的人,而这一边,也站着同样的人,这让萤信心百倍。
    ……
    老兵不断收拢着各地的幸存者,同时,也在幸存者里招募有勇气的人。猎人、屠夫、铁匠、石匠……总数一百来人的贫民站了出来,愿意参与到和怪物的战争中。
    没有斥候和足够的哨兵,倒是有一群小家伙自发站了出来。
    在自由市场里,经常为旅行商人带路,贩卖情报来养家的男孩,倒是带着一帮同行和伙伴出来担下了这个责任。他们足够机灵,跑起来也敏捷,所以很快被萤派到了指定的地点,观察避难所内上演的“死者游行”。
    按那位死灵法师的说法,火灵带领的“死者游行”,是为了举办大型魔法仪式。
    它们会抵达城里的每个尸臭点,散布死亡气息,留下一部分尸体,以充当丰盈仪式的祭品。因此,只要在仪式被尸体填满之前解决问题,那就还来得及。
    为此,萤打开了军械库,可笑的是,里头只有一袋袋石子。
    他只能募集一些手艺人、妇孺,开始现编投石索。这种东西的伤害很不错,上手简单,射程也凑活,就是准头需要大量时间来练习,可现在没这个必要。
    要对付的死尸有至少一百具,闭着眼睛都能砸到敌人。
    萤要负责的就这么多,他已经整合好了所有事情,这才保养起自己的两把短刀,等待那些比自己还年幼的男孩,传回“死者游行”的确切消息……
    他需要一点休息时间。
    因为到计划真正开始时,他还必须牵制最难对付的火灵……
    “六阶的死灵造物……哈哈,好紧张……老师给我的是什么鬼任务嘛!明明是最简单的情报调查,连奖励都只有两克灵魂金沙,却牵扯到了这种事。”
    除了徒劳地研磨刀锋,萤能做的,只有祈祷那位叫路奕的朋友能兑现承诺。
    一击消灭这六阶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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