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奕紧了紧皮靴上的结绳,这双花了半个金舍客勒从十色城买来的靴子,虽然还有些生硬,但相当合脚。它会随着走的路越来越多,而变得越来越舒适。
    来到壳之世界以后,走得路远比以前要多了。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理由,自己的体力也变得比以往要好。
    休息的质量更是如此,没了该死的智能手机,每天把一身的精力消耗殆尽,在黑暗无光的死者之牢里默默冥想,再抽空睡上一、两个小时,往往就能迎着第二天的黎明,精神饱满的开始新一天。
    这种清爽的感觉并不坏。
    路奕的靴子踹了踹地面,再次走向前,带领身后的劳动力们,向蓝宝石坟墓那片大海走去。他是来运送人力,顺便安排工作的。
    碎石、泥土、沙子,还有大量从海里漂上岸,根本辨认不出是什么的东西,构成了这片可怕大海的海滩。它保持着原始的模样,但今后,多半就要时常多出些脚印了。
    路奕、八月,还有十名从死者之牢里释放出来的游猎者。
    他们有说有笑的站在岸边,等待一艘船靠岸,接走这些劳动力。
    “法杖是否还顺手?”八月问。
    “很不错,要不然我也不会随身带着。”
    竖着大拇指的路奕将风衣外套掀开,腰带上,那把六阶的匕首、还有能力等同于五阶的法杖,正相互依偎着。每次摸上一把它们,路奕就能觉得安心,毕竟都是优秀的武器。
    “还有任何需求,我们都愿意帮你。”
    “那当然,你们的手艺可以信赖。”路奕抹平了风衣,闲聊道,“听说,你们这些从死谷幸存下来的工匠,组办了一个工匠同盟会还是协会之类的组织?”
    “的确是工匠联盟,名字是‘纪念圣剑’。”
    “……圣剑。”
    先前,路奕那意气风发的脸抽搐了一下。
    八月颇为感怀地说:“取自您的称号,说起来,您携带的圣剑应该相当锋利吧?”
    “呃,这个问题……”
    路奕满脸尴尬。
    听九月说,八月这个父亲很闷,平常都宅在家里鼓捣工艺,为人木讷,但很正经。
    也许,他不知道圣剑的传说是因何而来?那本秃毛的鸟所著,名为《甜腻的传说·圣剑与魅魔》的经典巨作,可能他也没看过。无论如何,要解释这个问题,实在是……
    “建议你们换个名字……”
    “已经定下来了,大家伙在鼓捣徽章,用了很稀有的昂贵材料,再返工已经迟了,成本也很巨大。”八月平淡地说。
    其中的缘由,不是因为矫情的“是您救了我,怎么能改?这一定要用来纪念您”,而是单纯的成本问题,这恰好让路奕难以再加以干涉。
    普露托的帐还没结算,根本没富裕去纠正这种东西。
    算了,反正这工匠联盟也做不大,他想。
    和独行者商会会长的交易,预定是下午,对方筹措资金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届时,也许还要为古书支付一部分金额,所以一分钱都不能动。
    “说起这个,圣剑持有者阁下,能资助我们这个工匠联盟吗?”
    “资助?”
    “财富、材料、工具、人力……”他摆着手指,一条条说,“我们都是自负的手艺人,不能总吃白食,得尽快建立稳定的盈利方式。但起步资金是个问题,向你借一笔款项如何?”
    这家伙的语气始终很冷静,一点也不像是在和救命恩人谈话。
    但这种不掺杂感情,纯粹就事论事的聊天方式,路奕并不讨厌。更何况,如果八月没有心存感激的话,他就不会前来这里帮忙,更不会将那把法杖递来。
    “需要多少?”
    “一千枚金舍客勒,或等价的任意材料,因为可以变卖,或是在我们手中将它加工、增值。”八月竖着一根指头,接着提出他们的交换,“届时,你将成为我们的老板,我们都为你打工。”
    听着还真别扭,路奕想。仿佛在他们眼里,自己成了压榨劳动力的资本家?
    见到路奕正在深思,八月可能是想奉承几句,很平淡地开了口。
    “因为你的名声很大,背景浑厚的旅行商人。我们联盟起步,借你的名头,前路会顺利很多。于是,我们决定用利益链条,把咱们绑在一起。”
    “你这……算是在拍我马屁?”
    “是的。”他面无表情的点头。
    路奕干哑地笑了几声,心想成了老板之后,铁定不能派他去谈生意。
    好在,这个条件其实可以满足,给这帮老弱病残的手艺人一条生路,也不是坏事。路奕指了指附近的一个洞口,那曾是紫雨女士蹭痒痒的地方。
    “紫雨水晶了解一下?”
    “……什么?那不是很高级的装饰品、炼金和武器材料吗?”
    “里面有一条矿脉,品质相当高。我的骷髅会负责开采,到时候,你们负责设计、加工?”
    “当然没问题!我非常擅长雕琢水晶,很、很期待!”只有听见名贵的材料,他才稍微露出些兴奋,声音也不再是寡淡的白开水。
    望着海面上,崭新的帆船渐渐结束了试航,渐渐向岸边靠来,路奕思绪如海风一般飘忽。
    然后,他对手下的工匠,下达了值得纪念的第一条命令。
    “你知道鸢尾兰这种花吗?”
    “不知道,那不是材料,我不感兴趣。”八月斩钉截铁地摇头。
    “那就去了解,然后用紫雨水晶雕一朵,我想想……就做成胸针吧。”路奕说,“这是你们工匠联盟收到的第一笔订单,不打算好好完成吗?”
    “哦!好,开门红!我回去问问九月……鸢尾兰是什么。”
    眼前,风帆被吹拂的声音已然盖过了涛声。
    大海龟船长已经结束了新船的试航,靠向了海岸。
    这位经验丰富的船长,被古书俘虏,然后成功雇到了手。作为充满冒险精神的男人,听到能在这片大海里尽情冒险,打捞未知的宝藏,还能按他的喜好,从古书那儿订制一艘新船,立刻就答应了下来。
    反正就算不答应,古书也有无数种办法让他答应。
    大海龟船长收着帆绳,看着海岸——
    “噢!圣剑持有者阁下!没想到你真的带水手来了。”
    “这帮小伙子在牢里关的有点久,你可别操得太狠。”
    “我会让他们听话,然后壮实起来的,那这残疾人又是?我的船可不收这种没什么精神面貌的人。”
    路奕退后一步,介绍着身边的人:“他是八月,一名手艺精湛的工匠,来求你办事。”
    不等大海龟船长提问,八月就已经僵硬地鞠了一躬,对颇负盛名的船长讲明来意。
    “船长,你认识十色城‘锡杖魔法学堂’的老师是吧?能给我女儿介绍一下吗?好让她能入学,努力强大起来,保证自己不受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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