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路奕在行程表里加了一条:「调查兽化魔法师们的情况,以确认梅无法使用魔法,究竟是不是偶然的个例。」
    要办的事不知不觉多了起来,清闲的日子多半也到头了。
    等明天比安卡、鸢尾兰,带着一堆工匠,还有新招募到的铁匠史密斯过来,就要正儿八经开始对领地进行建设了。之后,商业的起步也得费不少心思……
    好在必须要解决的巴特勒,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家族的领地发生了什么事,只要陷阱一切顺利,就能把这个后患彻底拔除。
    人手不足啊,路奕心生感慨。如果能再捡个比安卡这样聪明、养眼,又有实力,其实也挺善良的魅魔就好了……
    想着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他和古书走向了宅邸,还有一堆事情要讨论,一堆事情要办呢。
    ……
    胃湖平原——离十色城还有些距离的十字路口集市。
    这是整片胃湖平原各种道路的交集点,总有数不清的人来来往往。久而久之,这一片土壤之上,便建起了民间自发的一栋栋房子,用来开店做买卖,如今已算是个紧凑型的小聚落了。
    其中一家不起眼的小店,灯火通明。
    这是家口碑不错的小酒店,提供简单的食物和种类繁多的酒水。
    在这里做生意,从来没有熟客这种东西,小店却依然积累下了口碑。不是因为这儿的老板掌握着许多第一手情报,事实上老板挺木讷的,并不懂得做情报生意。
    只是单纯的因为酒好喝——木讷的老板从不往木桶里掺水。
    因此,酒香总能吸引到奇奇怪怪的客人。不光旅行商人和游客,一些非人的家伙,也愿意光顾这种小店——比如尝遍世间百味,对世事厌倦的魅魔。
    魅魔——布兰雪·安儿,一如既往用最粗糙的布匹遮住身体,却藏不住每根毛发里都散发着的艳丽。
    布兰雪笑眯眯地坐上吧台,稍稍掀起兜帽,淡红色的瞳仁如水晶般透彻。
    “老板,请给我一杯布兰雪麦酒。”那是能勾起任何人欲望的甜美声音。
    “……本店……本店需要先付钱……”
    木讷的老板一脸紧张,又宽又厚的身板也开始打颤。
    开店多年,他见过许多漂亮的女人,但从不会对自己的客人动心思,因为他发誓要忠于二十年前逝世的亡妻。但今天,他忘了这份忠诚是什么。
    眼前的这个客人——不,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勾人?
    “钱?”布兰雪笑眯眯地凝视着他。
    “……不、这杯酒送你!”
    “谢谢你的慷慨,能为女士送上一杯酒水的男人,总是这么讨人喜欢。”
    这句话让害羞的老板损失了三只杯子、三杯酒,直到第四杯才终于端到布兰雪面前,他紧张地忘了其他客人的点单,只是凝视着眼前不可思议的女人。
    此刻,虔诚的老板信仰起了神祇。
    他在向不可见的至高者祈祷和忏悔,只希望眼前的女人能和他多些交集,他发誓,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痴情的老板望着那红唇,香甜的酒湿润着它。
    还有藏在唇中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以及可爱的虎牙。愚昧的老板看见了她帽子下的角,更知道那虎牙不是人类该有的,但那又如何?
    “你会满足我的好奇心吗?”布兰雪摇着酒杯,目不转睛。
    “我发誓会告诉你一切。”
    “我想打听一个故事……以及,一位缔造了这个故事的英雄。”
    “英雄?是什么史诗传说吗?”盲目的老板差点就夺门而出,放弃这家店,只为了把天下所有的英雄诗篇摆到她的面前。
    布兰雪的眼眸更为湿润,仿佛有泪水为它增色。
    她颇为哀伤地问:“和圣剑有关……听说,这位英雄在十色城出现了。那是结束了魅魔一生痛苦的英雄,我想见他……你知道他的故事吗?他去十色城的途中,是否在你这里要过一杯苦涩的酒?传说中,他经历过太多,只喜欢用苦涩的酒来酩酊自己的灵魂。”
    悲情的老板明白了,自己的痴迷只是梦幻泡影。
    自己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只是为她献上答案的过客。
    但那又如何?
    送她去见心中追求的英雄,这也是一种表达爱的方式。
    “他没有在我的店里喝过酒,但我知道,他在十色城弄了一个工匠联盟。”他说得很慢,只为了能多和她聊一会儿……哪怕是这种话题也没关系,“你想见他,就去打听纪念圣剑这个名字。”
    “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好男人。”
    布兰雪得到了想要的一切,默默放下十枚金舍客勒。
    既是结算酒钱,也是支付情报的费用。
    更是在表达拒绝——她不接受老板的好意。
    失恋的老板像是变成了石头,久久伫立在原地。
    他忘了眨眼,从头到尾看着布兰雪匆匆喝完整杯酒,推开大门,伴着夜色悄然离去,只为追寻她心中的英雄……
    “祝你幸福。”失恋的老板送上了祝福,然后抹掉眼泪。
    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同样的酒,不顾客人们的咒骂和叫苦不迭,把他们统统撵出了门,独自守着她曾来过的寂静小店,嚎啕大哭了一夜。
    向着十色城出发的布兰雪,凝视着天际的双月,慢慢没入了影子当中。
    她踏着寻死的旅程。
    在经历过世间诸般种种之后,疲惫不堪的魅魔厌倦了一切。
    如果能在男人的怀中,伴着极乐一同逝去……那该多好?
    “真是好天气,新的一天开始了……离遇见你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圣剑持有者。”
    “……你也是去找圣剑持有者的啊?”
    阴影中,她似乎碰见了同行。
    一个比她实力更强,显然资历更老,经历更多的强大魅魔。那种从骨子里散发的美感,恐怕可以折服任何男人……
    “啊……前辈也是?”布兰雪立刻肃然起敬,每个行业都需要这样的规矩。
    “嗯,很多同类都是呀,一路上碰见几个也不稀奇。咱们结伴吧?”
    “好呀,一个人怪寂寞的,碰见同类也难得——我叫布兰雪,前辈呢?”
    “都是将要迈向死亡的可怜人,如花凋零一般静悄悄地消逝就够了,何必知道花的名字呢?反正……没有真心人会记住。”她黯然而落寞的眼睛,让布兰雪心头一紧。
    但布兰雪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您这是走悲情文艺路子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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