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完领地目前的种种杂务后,失眠的路奕跑去冥想了。
    和昨夜那种怎么都无法集中精神的情况不同,整个上午,他都闷在死者之牢里高效而专注地进行着冥想。幸好,那位从地球来的老乡·血魔鬼再没有找路奕,也没有展现什么非洲小村落的景象来干扰他。
    精神力正慢慢积蓄着。
    当灵魂金沙里蕴含的能量被吸收殆尽,路奕从深不见底的意识层面回归,在半梦半醒的闭目养神中琢磨起关于魔法的构筑问题。还暂时摸不到四阶的门槛,但他贪婪的吸取效率,也确实可以提前准备准备了。
    等一切水到渠成,晋级至那个层次,他就可以换上新的阶级徽章。
    相应的,也有了几个崭新的魔法可以增强实力,而亡灵军队也能进一步得到扩充,这才是最关键的。四阶的精神力容量,配合上新得到的书籍,可以更有趣的欺负同阶的小朋友了吧?
    路奕像是刚考完试,自认成绩相当好的学生,正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遐想。
    可一盆冷水,从他的头浇至脚后跟。
    那是古书浇下的。
    “朋友,出了点事。”它进入了死者之牢,根本不在乎路奕是否在冥想,“你那枚金舍客勒呢?就是普露托给你的,我建议你最好真的准备好。”
    “怎么了?之前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去办自己的私事了,怎么也不通知一声……”
    睁开眼,路奕并没有抱怨自己的遐想被打搅,因为古书的声音不是很对劲。
    一路走来,古书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慌张态度,比如捡到比安卡的那一次,濒死的魅魔就是把它吓得够呛。因此,路奕还算从容。
    这次,多半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吧?他想。
    “无兽被杀了。”
    “什么!?居然被杀了?等等……无兽是个啥?”
    “你简直就像蜗牛一样健忘,上次我把你拽进死者之牢不就是讨论这个?”
    突然间——死者之牢的深处传来一阵刺耳且嘈杂的响动。比起对此不太上心的路奕,死者之牢里的当事人非常、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砰——
    啪——
    那是无法发出声音表达惊愕的平凡人,在用自己虚弱的手臂敲打栅栏。一声又一声,坚固栅栏上的锈迹因而抖落,一根根实心的栏柱,被敲得颤抖不停。
    曾经的兽化魔法师·梅,听见了比自己被杀还要可怕的消息。
    与无数残疾人结缘,赋予他们力量的兽化魔法象征·无兽,已经死去了!
    这意味着——她再也无法发出声音,再也无法让自己的身体变强,一生努力积累的精神力也好、魔法能力也罢,都将如秋落的枯叶,被冬来的凛风吹散。
    “我想起来了,无兽是……”路奕渐渐意识到这个消息的可怕。
    “我们的讨论,似乎……要成真了?”
    “你还记得我们的讨论?”
    “记得。”
    “这可能只是针对无兽的,但可能——”
    古书没有说出接下来的构思,因为命运的经纬线遍布于壳之世界,它的话音,有渺茫的几率,会将它引至最为可怕、最不愿意迎接的未来。
    那场谈话,在路奕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了。
    魔法体系的消逝、溃散——
    可能会波及到他。
    如果是这样,之前对未来的美好遐想,就将以相反的残酷方式实现啊……
    “破书,你晚上出去,就是为了弄懂这个?你经历过战斗吗?感觉你的封面褪色了……”
    “因为我消耗了相当多的精神力……不提这个了,迟早会恢复的。昨夜,我确实是为了这件事出门的,还遇见了世界秩序的掌权者。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这……有什么事发生吗?”
    “有一件。”
    或者说,那是一个商机。
    在数小时之前的清晨,还让路奕觉得有钱可赚的美妙商机。到了现在,这却时候成为了一个不可说出口,否则便会带来灾厄的难题……
    路奕去角落翻了翻,找出被鸢尾兰舍弃的纸笔,在上面飞速写下有关薄暮余晖的那个商机,严肃地递给古书看。在末尾,路奕还备注上了自己的猜测。
    以疑问的形式:“薄暮余晖这个组织,只用刀剑,是这样吧?”
    “……是的。”
    古书并不愚笨,看懂了路奕写下的东西暗藏的推论。
    它没有反驳,没有做出点评,只是接受了整件事,然后点起小小的魔法,燃尽了这张纸。
    火光熄灭,纸张已经化为了苍白、轻浮的灰烬缓缓落地,它已经结束了使命,不需被任何人注目,所以——路奕看向了另一个地方。
    死者之牢的深处,躁动不安的牢狱间。
    关押在那些栅栏背后,被剥夺了自由和未来的,可不仅仅只有失去魔法的哑巴一人。
    路奕说:“去问问?”
    “……走,去问问。”
    一人迈起脚步,一书则缓缓漂浮跟随。
    他们经过一个个牢房,越过了一张张写满不安的脸,最后,停在了其中一间面前。
    这里关押着一位高阶的强者,擅长用剑,是死者之牢里来头最大的那几名囚犯之一。同时,他也是最闷的那个人。
    同时,他从不参与那些被驯化的囚犯,组织起来的种种可笑行径。无论是善神牢头的发言,还是他们生命的主宰者们议论纷纷,都不会影响他。
    因为他是一位叛逃者,未来已经注定了。
    “薄暮余晖的前成员——毁刃……德德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你的身份?”
    “是我。”
    德德巴是个长相平凡的男人,在死者之牢的肉干和凉水滋养下,已经干瘪的不再像剑士。但抬起的眼神里,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意。
    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动着,似乎是想去熟悉的位置,抓起那把熟悉的剑。
    可那只手,只能抓到空气。
    “谈谈薄暮余晖的事吧。”古书督促道。
    “你们不是不想审问我吗?也对薄暮余晖的秘密不抱兴趣?”
    德德巴的声音,连隔壁躁动的梅也抚平了。整个死者之牢都从不安中解脱,进而转变成了好奇。既然主宰者们跑来审问他,就说明他能吐出一些深邃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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