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骨架子已经完全理解了这趟打架是为了什么,因此,它也准备好了下去打一架。之所以没有再想着逃跑,是因为路奕解释说,附近峡谷里头没有水源,所以无法煮它。
    这是个非常有说服力的证据。
    在这之后,路奕派去的剪影者也已回来,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它像是被太阳晒化的黄油,渐渐融入路奕的影子里,将带回来的记忆分享给了主人。透过它那迅捷、虚渺的视角,路奕搞懂了目前敌方的情况。
    约四十吨的原材料,是以造型随便、粗糙的铁棍、钢条、板材为主。
    它们被绳子捆绑着,挂在特殊大货车的背上,由人力和魔法来驱动。而这样的货车,前前后后总计有八架,算得上是一条颇为绵长的商队。
    “如何?”鸢尾兰问。
    “有大概三十个人,估计都是十宝石工会雇来的劳动力,还有看起来地位不低的商人……至于护卫方面,有点奇怪。”路奕的语气有些迟疑,“怪物倒是很多。”
    “怪物?”
    “就像是雇佣了这些怪物来当打手,它们的相处很和谐,有些怪物还会出手帮忙推推货。我估不好实力,但中阶左右的怪物至少也有几十头,不好说是被操纵还是被召唤来的。”
    鸢尾兰的手正勾着自己的淡金色长发,时而盘玩,时而用它们掠过脸蛋。代表了她仍有犹豫,不知该不该拔下头发当做武器。
    迟了一拍,鸢尾兰想起自己早已拥有了声音,不必耐心地等着别人去讲。
    她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在那里面,有传奇吗?”
    “应该是没有。”
    “嗯,那就没问题。”她的手指松开了长发,并将它们抚平。
    然后,鸢尾兰向峡谷迈起步子,并不等伙伴一起。她能自己发出声音来威胁敌人,也能大声宣告自己是来自哪个组织、自己是谁,不需要再让他人代言。
    当然,也能亲口告诉姗姗来迟的同伴,她已经将胜利的果实摘下。
    就这么做吧!
    随着心中的念头,鸢尾兰的靴子高高抬起,踩踏地面。紧接着,她如弦上的箭,向着峡谷疾驰而去。
    从高处俯瞰,那就像是大地身上一条不愈的伤。可对普通人来讲,那几十米高的距离足以摔碎一切身体。对更为娇小的鸢尾兰,却只是时间稍长一些的自由落体。
    丧礼服在风中摆动,束为马尾的长发也向天飘去。
    鸢尾兰看见了峡谷之下,正忙着运输货物的商队,和路奕说得完全一致。
    只是,这群蠢货并没有发现天灾般的怪物将从天而降——这可不好。
    得早些告诉他们这个坏消息。
    否则,当鸢尾兰落下之后,他们就再没有时间思考自己的过错了,那太浪费。
    于是,她向下发出了自豪的声音:“你们好,我是来自纪念圣剑的鸢尾兰。”
    峡谷深处,数十人、数十头怪物同时抬起头。
    他们听见了声音——却不是悬于山谷之外的聒噪风声,而是很不合时宜的少女清亮音色。峡谷上方,一道倩丽的人影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靠近……
    他们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敌袭,反而在心中困扰这姑娘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也不需要思考——因为鸢尾兰会告诉他们。
    “我来替同伴复仇。”
    纪念圣剑……是纪念圣剑工匠联盟!他们终于想起,之前他们组织发起过一个大阴谋,就是针对纪念圣剑!而那本该是能将竞标一锤定音的大事,所以在运输途中,他们还在聊着挣了钱后的打算。
    眼下,泡沫破碎。
    “——敌袭!!”
    “——是圣剑持有者派来的!!”
    “——计划失败了吗……快、快派信使去十色城!”
    和焦急的商人不同,一位始终悠闲躺在货堆上,时不时抽一口烟的男人,懒散地坐了起来。不知何时,法杖已出现在男人的手中,而他的眼神,也诉说着自身的不凡。
    七阶召唤魔法师·狂兽之友·恩林。
    恩林全权负责了这次押运,因为整一条山谷中,遍布着实力不错却数量繁多的怪物。
    他可以节省精神力,不必召唤强大的怪物来运送,只需要支配它们即可。这种得天独厚的优势,是他能如此自信的原因。
    而除了恩林,还有另一位护卫,也从隐蔽中现了身。
    七阶持刀人·斩身向敌·老霍。
    浑身充满刀疤的粗壮男人,在老霍手中,却握着一柄和身上刀伤相符的斩马刀。他细细的眼睛盯着天上,估着这少女模样的敌人是什么水平。
    但无论是什么水平,老霍只需敬业地迎战即可。
    “不要慌,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恩林出声抚平了慌乱,“
    “没有战斗力的人,散开,躲到货车附近找个隐蔽,因为我的剑会挥出冲击,那会毁了你们脆弱的肉体。”老霍舔了舔手中的斩马刀,眼神却闪过一丝疑惑,“这个姑娘,像是个人偶?”
    “是有点。”恩林赞同了同伴的眼神,“我记得,她说自己叫鸢尾兰。”
    “是吗?那斩下她的头后,送回给圣剑持有者的时候,就可以提醒他死者叫什么了。”
    他们的交谈仅限于此,无论敌人是什么、叫什么,那都不太重要。二人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他们拥有绝对的地利,彼此的战斗方式还很合得来,还能大幅弥补彼此的缺点。
    老霍笑了笑:“伙计,防御和纠缠就交给你了。”
    恩林用鼻子哼笑道:“知道,但如果你一击不能解决她,回去可要请我喝酒,然后给舞女讲讲自己有多丢人。”
    虽然嘴里说着话,但恩林的法杖滴水不漏,以无懈可击的方式下达了一个个繁复的命令,将所有受他支配的怪物都聚集了起来,准备扑咬敌人。
    老霍的刀,已经切向了自己。
    他受多少伤,敌人的身上就会出现同样的伤,这正是他的战斗方式。
    只不过,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鸢尾兰也落了地。
    她的靴尖轻轻触碰地面,踩碎了几粒泥石,可看起来却是如此轻盈,仿佛自身只是一片羽毛,无论从多高落下都没有区别。
    但在这一刻,战斗已经结束了。
    鸢尾兰手中,那盏摇曳着淡光的破旧提灯,已然宣告了死亡的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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