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安还在十色城,和有着同样目的的白柃在一起办事。
    当然,说是办事其实也就是跟着玩,她本来名头就大,又代表了一整个恶魔的族群,跟上了白柃这位传奇,在十色城实在是受了极高的待遇。安逛遍了所有还算有意思的地方,却发现这鬼地方没有半点文艺气息,到处都在谈钱。
    这并不能阻止安留下来。
    她讨厌悖论的持有者,用命运卡扭曲了那些曾拯救过壳之世界的英雄,在历史和后世的名声——毕竟,其中包括她的先祖。
    不过,她和白柃接到了一个消息。
    那是一头强大的,甚至比白柃和她加起来都要可怕的,明显凌驾于传奇之上的癫己尸龙,特意传来的。它的身体没有半点外露的骨头,甚至就连眼睛,也已趋于完美。
    它自称为“完美者”,倒没透露自己的名字,并且,说自己是强大的史诗。
    也没什么理由反驳,于是安和白柃就摆出相信的样子,问这位可怕的史诗是来做什么的。
    完美者是如此描述的——
    “我从漫长无比的沉眠中醒来,从另一个世界,另一片空间,跨越了可怕的时空之路,才抵达壳之世界。和你们一样,我亦是为了对付命运卡·悖论的持有者。”
    它实力确实强大,她们没有怀疑完美者的所言,只是充满好奇,完美者此前究竟在什么地方沉睡,而壳之世界的之外,甚至够格称之为另一个世界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反正,肯定不是梦精灵庭院、灰衣氏领地、苍茫旅路、原点之城、恶魔领域之类的地方。
    也许,是罅隙的对面……
    完美者当然不止传达了这么一点的消息,它还透露——
    “悖论的持有者,很可能要继续杀害其它的魔法象征,是啊,我知道,我知道它可能是谁,以及……为什么做这一切。因为,我和它一样,都是从那个古老的时代……那个不可提议的怪物威胁一切的时代,活到今日的。”
    于是,说完了这些听起来就非常有故事的话,完美者离开了。
    只是说,如果她们愿意跟来,就到鲜绿群岛的圣树之下找它。
    没办法,白柃走不开,安很乐意就来了。
    作为寻诗旅人,她知道,这背后一定有波澜壮阔,而且还没有其他人挖掘过的史诗。
    可没想到的是,还没跨过大海去鲜绿群岛,就直接见到了那位充满故事的完美者……比起见到,甚至还有更贴切的形容词——踩着。
    “小恶魔,你的靴子,不该玷污我宏伟的背。”
    “……咦?!”
    听见那震撼大地的声音,她赶忙飞向了天空,这才俯瞰到整片堆积尸骸的海岸,其实埋着一头可怕无比的龙……安立马恍然大悟,癫己尸龙这些玩意儿,确实喜欢睡在类似的地方。
    还以为它已经跨过大海,在圣树之下了呢。原来是在等自己,嗯,真是一篇值得大书特书的诗歌,就称之为“盟友的团聚”吧。
    完美者的那只猩红眼珠,变得更为灿烂了。
    “既然你按约定抵达了这儿,那,便和我一起去质问圣树吧。”
    “质问?”
    “是的,质问。”
    挥动完美的双翼,抖掉身上所有的杂碎,完美者已然起飞。强悍无匹的巨龙威压,碾过又腥又臭的黑色大海,将世间万物都要压制一般。
    安匆匆跟了上去。
    “完美者,你之前睡在哪里?”
    “不可讨论。”
    “你究竟知道点什么?关于悖论,还有它的持有者?这和当年那场会导致壳之世界毁灭,却被隐瞒起来的历史,有什么瓜葛吗?和那些不被称颂的英雄呢?我的先祖就是其中之一。”
    安暂且忘了用文艺而矫情的辞藻,来修饰自己的话,她只想尽快得到答案。
    可完美者不近人情,一字不愿透露。
    沉默的两位,只能向着圣树慢慢飞去……但也没花多少时间。他们的层次本来就是壳之世界的顶尖,大海也好,鲜绿群岛的美景也罢,其实都没必要欣赏。
    转眼,他们在高耸入云,如山峰一般拔地而起,藤蔓环绕的圣树下着陆了。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植物魔法的象征·圣树,世间自然之母。亦是曾几何时,壳之世界被不可见的至高者亲手塑造之时,一并埋下的种子。
    圣树之下——
    动物、植物,都在以祈祷的方式卑微着自己。它们正在与圣树共鸣,冥想而获得自然的更多力量。这种和谐而完美的关系,甚至让它们毫无动摇,哪怕面对完美者的龙威,也依然纹丝不动。
    落下的完美者,以极其厌恶的态度落地,并且往外散发出一股显眼的死亡气息。
    它不是打算毁灭这里的一切——事实上它也做不到。
    只是想用来自保,正如普通人会被死亡气息侵蚀至死,它也会被自然的鲜绿腐蚀然后毁灭。倒是寻诗旅人,它对眼前的一切都心生陶醉,掏出了小本子就开始抒发灵感。
    啊,圣树。
    “圣树。”完美者发出龙吼,惊飞了许多鸟。
    可圣树毫无回应,这让完美者很没面子。
    而与此同时,在比云更高之处,圣树那无法估测的尖端——
    仿佛小小的树苗刚长出绿叶,一节尖尖的幼苗伸出,被摇篮压弯了枝头。
    这正是圣树的最高点,它的样貌。
    所谓的圣树,只是为了孵化鸟儿而生的摇篮罢了,拔地而起,耸入云霄,甚至无人可以接近,也只是为了鸟儿能在摇篮里安睡,不被任何事物打搅。
    古旧的摇篮里,白色的小鸟能俯瞰到壳之世界那模糊的一切。
    地形、气候、双月、太阳……
    哪里在下雨,哪里没有云,双月悬到了何处,是否该代替太阳了?一切,都在这只小小的白色鸟儿注目下。这正是它看了上万年的景色,而且,它从未看腻。
    而今天,它不是独自享受这片景色的。
    还有一抹漂浮的阴影,缠绕在它的摇篮周围。
    它发出稚嫩的啼鸣:“你想要用悖论,结束那个时代走来的所有灵魂……让我们、以及你自己,沉入象征无知的死亡当中……”
    “是的。”
    阴影回答了白色的幼鸟,声音渺茫却清晰。
    “这样,就能让它继续沉睡,继续不为人知。这样,它就不会踏入这个世界,破坏不可见的至高者所铸造的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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