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监控的硬盘坏了,要寄去厂家修复,如果厂家也修复不了,那……里面的数据和资料将会全部丢失,到时……我们工厂失火的原因……也就永远无法得知了。”李唤飞重重的叹了口气。回到工厂后,警察技术门人员检查后通知,因为监控主机受到重创,造成硬盘损坏,无法调取里面的监控资料。想起火灾当晚,自己只记得搬走主和逃生,一时慌乱把主机从三楼扔下来,谁曾想,这硬盘还不如这肉身耐摔……
    乐观,并不是若无其事,有时候,面对大得超过心里承受的能力的损失时,听别人说要乐观,你也只会无奈的道一句:“但愿如此吧”。所以,即使还有一丝希望,李唤飞也要把硬盘寄去厂家请他们帮忙查看,希望他们能把硬盘修好并恢复里面的数据……
    三兄弟无精打采的坐在四楼办公室里,默不作声。良久,彭景贤问到:“这次……我们损失了……多少?够我们……坐……几年牢?”
    “你以为坐牢就可以了事了嘛?供应商现在,估计连杀人的心都有!”成佳逊回答。
    “来吧,我们先算算损失和赔偿,坐不坐牢,要坐多久,那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事。”李唤飞说着,打开财务办公电脑,拿出相关政府部门的罚款单和房东的赔偿清单,“景贤,你拿笔和纸记一下。五月份,公司跟某巴巴贷款贷了260万,这是直接贷款的部份。从六月份到现在,各供应商的货款总计……草蛋……这么多……”
    说着,成、彭两人都探到电脑屏幕前,彭景贤瞪大了眼,吞了一大口口水,傻了似的。成佳逊看后,脸色凝重得像是刚接到癌症晚期通知单似的,他的脸暗淡了许多。
    李唤飞一阵口干,“额”了两声,使戏咽下卡在喉咙里的痰,“各供应商……总计……483.63万。”李唤飞说完,左右看了看,“贤,你这,有水吗?拿瓶水,给我。”
    彭景贤用力“吸”了“吸”鼻涕,像是突然感冒了似的,仰头,捏了捏鼻子,两只手平放在交叉着两只脚的膝盖上,低下头,想了想,又没想出什么东西,他站了起来,走出办公室门口,又“哦”的迅速转身,到他的办公桌下拿了瓶水,递给李唤飞,再坐下。
    “不是让你帮我也拿一瓶嘛。”成佳逊不耐烦的看了彭景贤一眼。
    “刚你有说?”彭景贤愣了一阵。
    “你问哥刚才我说没有。”成佳逊满脸“不爽”的睥睨着墙脚。
    “哦,不好意思,刚我没听清。”说着,彭景贤满脸意的,又去给成佳逊拿了瓶水。
    刚才成佳逊到底有没有让彭景贤帮他拿水,李唤飞也意识模糊的搞不清了……
    喝了半瓶水,李唤飞道:“景贤,我们继续。政府罚款,40万,房东……”
    “怎么罚这么重?我们又没有人员伤亡或是把楼炸蹋了!”成佳逊突然瞪大了眼问。
    “这里写的,四,酒精等易燃品存量过大,抽查不合格,依然不整改,以致造成重大火灾事故……处罚金三十万人民币;五,建设单位不按照消防技术标准进行消防设计,隔板不砌砖墙而用木板隔开,造成火灾时无法隔断火灾源……处罚金十万人民币;就这两项,共计40万人民币的罚款。”李唤飞念完,凝视着地板,咬了咬,摇了摇头,伸手向彭景贤道,“水,给我……”
    彭景贤指了指李唤飞的右脚,示意水已经给他了。
    李唤飞低头看了看水瓶,“哦,不是,给我烟。”
    彭景贤慢慢摸出一包烟,递给李唤飞一根,又转脸看了看成佳逊,成佳逊犹疑了一会儿,伸出手,主动拿了一根,点上。
    “房东的赔偿。经检查,未造成楼层断裂、破损、倒蹋等,经物业部申核,向贵公司索赔金额60万,用以墙面、地板的重新装修,窗户的重新安装,电线的重新布线等。”李唤飞念完,沉默了一阵,彭、成兄弟两却一语未发。李唤飞深深的吸了口烟,不服气道:“这也是扯蛋,一层楼的装修就是布电线,粉刷墙面,按装电灯,重装窗户,还有什么?索赔60万,当我们从火里炼出金子来了!”
    “不赔!卵!”成佳逊突然想起了似的狠狠的说。
    “赔是肯定要赔,赔多赔少的问题罢了。”彭景贤小声说到。
    “这个,我觉得最多就是十万的赔偿金,你们也去了解一下,最后我们确定好,再到房东那找他协商协商,看看最后的结果。景贤这个就先不记吧。”李唤飞把房栋的索赔单放到一边,打开手提电脑,点开客户资料,“客户……唉……”李唤飞摇了摇头,重重的叹了口气,他那抓着鼠标的手,在颤抖……
    “客户tom的,订单金额,总单价,79.82万,已收30%定金……”说着,李唤飞掏出手机,成、彭两人也都掏出各自的手机,点开计算器。
    “唉,我都两天没开机了。景贤,拿你的充电线我用一下。”李唤飞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早已没电了……
    “30%定金是……23.946万……”成佳逊道,“这个订单有60%的毛利……”
    “tom我知道,这个订单的价格当时报得有点低,只有44%的毛利。”彭景贤打断成佳逊的说。
    成佳逊转向彭景贤,突然要生气了似的,“怎么报这么低我不知道!?”
    “你怎么不知道嘛,当时哥不在工厂,是我和你一起批示的这个价格。”彭景贤瞪大了眼回答,他显得好无辜。
    “唉!不在工厂……”成佳逊重重的叹了口气,想发火又没处发,他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没说。
    “这个订单是两个月前下的,那天我出去买五金配件,这个价格当时你们也打电话问过我了,我也是同意的。后来说这个订单的单价太低,货期又不急,所以就一直拖了两个多月才帮他做完。对吧,景贤?”李唤飞似乎知道成佳逊要发什么牢骚,他把财务办公电脑的屏幕转向大家伙儿。
    这时,彭、成两兄弟连连点头。李唤飞沉默了一会儿,无奈道:“这次,我们估计是倒下了,但是,即使在这个境况,我们希望,大家都能耐得住性子,忍得住脾气。好吧,兄弟们?”
    大家伙儿的情绪虽然非落低落,但听了这话,都心平气和了许多。李唤飞接着问,“43%的毛利是多少,算一下。”
    “34.3226万……”成、彭异口同声的回答。
    “嗯,那跟财务这边做的账完全一致,这个订单的材料费是45.4974万,人工成本……”
    “哥你别算这个了,算这个,我们不得赔上千万嘛!”成佳逊突然打断李唤飞的话,“客户的,不管他们了,就当我们已经逃命了!”
    李唤飞抬起头,严肃的看着成佳逊,这时,大家伙儿谁都没再说话了。几秒钟后,李唤飞接着说,“耗费人工成本两个月18.97万,管理费,厂租、水电费等……”
    “哥,我觉得我们现在先不要算客户的赔偿这块……”彭景贤刚说到这里,李唤飞又严肃的盯着他看,他心一怯,没敢再说下去。
    李唤飞似乎已经猜到成、彭的意思了,他放下鼠标,把早已烧到尽头的烟头狠狠的摁在烟灰缸里,严肃的说:“怎么不算客户的损失呢?没有客户能有我们的今天吗?这些老客户,这几年,多少次在我们最需要订单的时候!他们把订单派给了我们!这是信任!也是恩情!想想这几年!如果没有这些客户我们能混得这般人样!想想这几年!如果这些客户像国内的某些客户一样!每次都拖欠我们的货款!我们早死了八千回了都!现在说不算客户的赔偿!良心都让狗吃了吗!啊!?”
    顿时,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大家伙都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成佳逊擦拭着眼泪,豁出去了似的用力“吸”着鼻涕,抽泣道:“哥,不管你说我们有没有良心,总之,我们决定了,不考虑客户的赔偿……”
    “你们!?你自己就是你自己!别跟我说谁们!谁会跟你一样有这样!有这样!有这样不是人想出来的想法!”李唤飞瞪大了眼,打断成佳逊的话,又狠狠的敲了敲桌子,接着,李唤飞又压着火放缓声调,道:“人啊!兄弟啊!得有懂恩情讲点信誉啊!做人得有个道德的底线啊!做人得有自己的操守啊兄弟啊!我们没这点人品我们能聚到一起?能干成什么事儿?对吧?”
    “我跟景贤都是这样决定的。”成佳逊似乎再也听不进李唤飞的话了,他把脸甩向彭景贤。
    李唤飞慢慢转过脸,看着彭景贤,彭景贤低下头,没敢说话。
    “景贤,你也是这样的想法吗?”李唤飞又严肃的问。彭景贤还是不敢说话,他十指扣着,把头压得更低了。
    “不要有这种想法啊兄弟们。这次输了,我们大不了把机器设备全卖掉,再自己在外面借点钱……”虽然看得出成、彭不想再听他的话了,李唤飞还是心平气和的说,“我们再苦他几年算什么嘛?客户还在手上,再过两年,我们兄弟不就又东山……”
    “这不行的哥,我们都想过了!上千万的负债,我们要用多长时间才能翻身啊!”成佳逊的回答,是无奈,也是无赖。
    “你看,我们的公司账户上有三百多万,还有四楼的几个订单也有一百多万,还有仓库里的那批废料,也有几十万,加上我们的机器,机器卖了也有一百来万,以后我们把客户的货都做好了让他们付了尾款,我们其实赔的也就两三百万……”
    “工人的赔偿你算了吗?八十九个工人的工资啊哥,还有业务员的工资和提成,这也有近两百万的开支了啊哥!”成佳逊苦叫道。
    彭景贤这时也抬起头来,“是啊哥,如果我们逃了,工厂还有活下去的希望,如果我们要赔偿客户的损失,不但工厂会死掉,我们也会身负巨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
    “滚蛋!别叫我哥!这样活着!我没脸让我的工厂这样活着!与其昧着良心活着!倒不如死了痛快!我坚决不同意也绝不充许我们公司我们工厂做出这样的事!绝不!!!”李唤飞重重的拍了茶桌一掌。眼看无法说服李唤飞,成、彭两兄弟也沉默不语了。
    又过了几分钟,彭景贤微笑道:“哥,对不起,我们……也是不甘心。你给点时间让我们好好想想,今天……我们就先谈到这儿吧,让我们回去好好反思一下,你说得对,我们做人,不能没有良心,我们做生意,更不应该没有良心。”
    听彭景贤这么说,成佳逊狠狠的擦了把眼泪,把早已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愤然离开。彭景贤“嘿嘿”的笑着,“没事儿哥,我回去好好说说他,我会把他说通的。”
    看到彭景贤幡然悔悟,李唤飞甚是宽心,他苦笑道:“嗯,是啊,再苦再难,咱也不能忘了做人的根本。你回去好好说他两句。”
    彭景贤站起来,跑出门去,追上成佳逊,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又回头探了探,再贴近成佳逊的耳旁:“这个结果我们早就料到了,以哥的为人,他是绝不同意用‘逃’来救活工厂的,咱们这样……”不知道他俩聊着什么,继续向前走去。
    李唤飞早已困乏,已经两天一夜没合眼了,他靠上沙发上,闭上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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