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店,王渊把金罍喊到自己房间,当面将罐子里的财货倒出。
    上层全是银锭,下层居然是金饼子!
    五两一锭的银子,足有十六锭,就是九十两。
    五两一块的金饼,亦八块之多,四十两金子。
    在美洲白银大量涌入之前,银子还是很值钱的,朱元璋那会儿,一两金子等于四两银子(官方定价)。
    到了正德朝,一两金子,大概可换五六两银子。而银子真正贬值是在嘉靖末年,金银比价高达一比八,后来甚至出现一比十的情况。
    除了金银之外,罐子里还有一支坠玉金簪,一副金手镯,一个玉扳指。
    总的加起来,大概价值三四百两银子。
    王渊心里颇为高兴,同时也有些失望。
    因为根据张赟的叙述,这些骗子曾用三百两银子演戏,理应财货更加丰厚才对。现在想象,那三百两很可能是道具,属于铁包银、铅包银之类的假银子。
    王渊捡出金饼和银锭,推给金罍说:“首饰我全要了,金银分你一半。”
    “不用,你拿着吧。”金罍家里有的是钱,没把几百里银子放在心上。
    王渊想了想说:“这样吧,今天我出力更多。金银我分五成,你拿三成。剩下两成,抛开给张赟找回来的银两,其他全部分给一起配合演戏的人。”
    “可以。”金罍无所谓。
    张赟被骗了八两银子,给他十两即可。
    张鸣远、祝伦两个打手,出力相对较大,每人分得十五两银子。周冲以及金罍和邹木的书童,每人分得六两银子,刚好把银子给分完。
    王渊分到价值一百四十五两白银的金银,还有一支金簪、一副金镯、一个玉扳指。
    唉,褚六爷还是太穷了,行骗那么多年,居然只有几百银子的家当。
    王渊把众人都叫来,当面一起分赃,包括自己拿了五成也说得清清楚楚。
    无人持反对意见,反而觉得王渊特别仗义。他跟金罍乃是主人,便把财货全部拿走,随便打发一些给仆从,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王渊居然论功行赏,按比例分配,在江湖上可称仁义豪杰,不知有多少好汉肯为他卖命。
    张鸣远和祝伦齐齐抱拳致意,若非他们早就投靠金家,此刻定要说:“王二哥哥豪爽,今后但有差遣,我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张赟也被叫来拿银子,这货不仅追回损失,还赚了二两信息费。再加上在云南乡试时,王渊资助他租住青云街,张赟已对王渊感激涕零,直接化身为王二郎的死忠拥趸。
    “邹兄,这次没分银子给你,不会心里不高兴吧?”王渊笑问。
    “我又没出力,分银子干什么?”邹木同样不把几两银子放在心上。
    贵阳的顶级世家有易家、越家和詹家,邹家虽然排不上号,但也富有得很,那些银子对邹木而言只是小数目。
    当晚吃酒不提,王渊请客,算是庆祝。
    夜里,金罍刚刚睡下,突然被人摇醒,而且还捂着他嘴巴,想要惊叫都发不出声音。
    “锦衣卫办事,不要叫喊。”黑暗中有人说道。
    “唔唔唔。”金罍连连点头。
    这人把手移开,掏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果然一身锦衣卫打扮。
    金罍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道:“阁下在追捕盗贼?”
    这人道明来意:“你那位豪勇仆从,被我家长官看上眼了,打算招他进锦衣卫当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好事,快把此人的奴籍文书拿出来,如果没带在身上,可以写一封手书为证。”
    “你是说王渊?”金罍问道。
    这人回答说:“就是用一扇门板,追打众市棍那个少年。”
    金罍顿时不害怕了,笑道:“那可不是我的仆从,那是贵州解元王渊,有举人功名在身,恐怕不合适进锦衣卫当差。”
    “解元?”那人惊讶道。
    金罍用自豪的语气说:“王兄乃去年的贵州解元,而我则是去年的云南解元。”
    那人狐疑道:“此言当真?”
    金罍笑着说:“我给你看凭证。”
    片刻之后,金罍找出自己的准考证,那人顿时就表情复杂,抱拳说:“打扰了!”
    ……
    自从刘瑾被千刀万剐之后,朱厚照已经不再常住豹房,只隔三差五跑去嬉游几天。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这才过去几个月,朱厚照就故态萌发,又把自己的起居办公之所移到西苑。
    昨天从城外回来,朱厚照直接住进豹房,一边喝酒耍乐,一边看干儿子们角斗为戏。喝得七荤八素,朱厚照亲自披甲上阵,角色扮演大将军,令几十个干儿子排列战阵。
    锦衣卫指挥使钱宁,扮演蒙古小王子,带着一票侍卫和太监,跟朱厚照率领的官军在豹房打仗。
    双方杀得天昏地暗,最终自然是朱将军大获全胜。
    朱将军更加高兴,拉着钱宁继续喝酒,稀里糊涂就在同一张床睡下。
    朱厚照不讲究这些,只要是他看得上眼的武勇少年,勾肩搭背什么的稀松平常。同吃同睡也在效仿古人,刘备不就经常跟关张二人抵足而眠吗?
    清晨,钱宁打着哈欠爬起来,没有惊动身边的皇帝爸爸。
    一个太监干儿子入内,低声嘀咕几句。
    钱宁揉着发胀的额头说:“真是见鬼了,现在的解元也那么能打?”
    “何事啊?”朱厚照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道。
    钱宁立即躬身过去,站在床边说:“皇爷,昨日那个武勇少年,乃是去年的贵州解元。而那位金公子,则是去年的云南解元。他们二人是一起进京赴考的。”
    朱厚照本来还没清醒,听到这话立即有精神,噌的坐起来说:“竟是云贵两省的解元?”
    “确实如此,”钱宁苦笑道,“皇爷怕不能将他招进锦衣卫了,若是个普通举人还罢,一省解元肯定有大头巾护着。”
    “唉,那就只能作罢。”
    朱厚照又非白痴,他用膝盖都能想到,若把解元强行弄进锦衣卫,不说言官们要炸锅,便是内阁大佬也不会答应。
    这已经触及文官底线!
    很快,朱厚照又高兴起来,自个儿在那乐呵:“有意思,能考中解元的读书人,居然打架也那么厉害。对了,他们怎么跟市棍起的冲突?”
    钱宁回答说:“时间太短,还没打探清楚。”
    “再去打探,”朱厚照问道,“那个用门板打人的解元叫什么?”
    钱宁禀报道:“王渊,字若虚,贵州宣慰司学生员。”
    锦衣卫办事非常给力,又过了两日,王渊和金罍的详细资料,就全部摆在朱厚照面前。
    包括王渊写的几首诗词,因为早就传到京城,也被搜集起来一并呈上。
    朱厚照也就临时兴起,随便看了几眼,便又喝酒耍乐去,根本没把王渊放在心头。
    而金罍跟王渊交流之后,王渊同样一头雾水,锦衣卫怎会莫名其妙想要招揽自己?就因为打架厉害吗?
    没时间给他多想,因为考试日期已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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