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喝的肚胀,王恺仍旧没有太多醉意,倒是肚子感觉涨得要命,完全没有食欲了。
    “我去趟厕所。”
    回来时,桌上的小酒桶空下去了一半。
    他拿起已经熄灭的烟斗,续点了一次,靠着椅背问道:“蔡先生,你知道这桶啤酒的来历吗?”
    蔡邕摇头。
    王恺笑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瓦伦丁修道院啤酒,承惠三枚第纳尔,算是好酒了。”
    蔡邕笑而不语,明显是有些自矜之意,西方除了葡萄酿,在酒之一道,罕有能同东方相提并论的,很显然,他觉得这所谓的“瓦伦丁修道院啤酒”并不值这个价,有种你们都是土鳖的意思。
    王恺轻笑道:“瓦伦丁修道院啤酒的度数很低,顾名思义,是由当地那座如同堡垒一般的修道院里的僧侣用麦芽酿造而成的。”
    “据说每一名僧侣每天可以喝下去五升啤酒,而这种啤酒富含营养,时常被僧侣作为斋戒日的食物,又被称作液体面包......”
    教会的斋戒日不允许吃固体食物,对饮酒的限制也远不如穆教严苛。
    蔡邕又灌了一口:“那老夫倒是要多喝些,别看老夫年纪大了,但修行武道需要炼精化气,每日需要大量进食,这胃口可是好得很。”
    王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如此说来,东方所谓的武道,是从食物中汲取能量咯?这倒也符合能量守恒定律。
    他也继续拧开小木桶的塞子,给自己又倒满了一杯,低劣的啤酒口感酸涩,像是醋,但这修道院啤酒已经算是中档啤酒了。
    虽然他仍旧没感觉有多好喝,但就是当水喝也无妨。
    事实上,在海都,由于水污染严重,许多城内的居民其实大多还真就是拿朗姆酒和啤酒代替纯净水喝的,也因此时常能看到街上三五成群的醉汉,撒泼大叫,勾肩搭背或者相互斗殴。
    这是勇士之地的风气,比起东方的城市,要显得更乱一些。
    蔡邕擦了擦油乎乎的嘴,就这么一会儿,又是一杯啤酒外加一大块烤肉进肚,满意道:“有酒有肉,快哉快哉,当年我在朝廷做官的时候,天子曾亲自赐爵,一樽仙人醉,真是让人流连忘返,夙夜追忆啊……”
    蔡邕的见识广博是王恺所拍马难及的,他几乎闯荡了大半个王者大陆,从东土扶桑,到西域三十六国,丝绸之路,萨拉森帝国,他的每一桩事迹都令人心驰神往……当然,是真是假就未必了。
    个人游记里少少地吹上十来处牛逼已经很良心了,多是道听途说来的故事才是正常。
    起先王恺还接上几句,到后来只是听他在说了,内容也是天南海北,志怪玄幻,应有尽有:比如蔡邕刚离开东方时,亲眼见识到的那名使一杆青龙偃月刀,杀魔种如杀小鸡仔一般的年轻猎魔人。
    比如名为秦的诸侯国,有名为血族的魔种作祟,昼伏夜出,可吸人鲜血。
    比如蜀地的一个性情顽固的老炮手,曾经在城墙上相隔十里地一炮轰杀了南蛮人的主将,却从始至终只是一名普通士兵,从未升过官。
    比如墨子制造的机关鸟,可载人日行千里,一发光炮洞穿云霄……
    还有到最后,漫无边际,充满了幻想色彩的太古时代。
    神灵们乘坐着方舟降临世界,展现出造物主的风采,建立起殷商王朝,他们制造出魔种,帮助人们建立起一个又一个的奇迹,传说中元气炮是足以掀起灭世之灾的恐怖语气。
    他述说的意气风发,仿佛亲眼所见一般,所以没能看到王恺渐渐落寞下来的神情。
    就像是孤独的旅人,他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了太久太久,再醒来时,已是翻天覆地,沧海桑田。
    他很想找回故乡,可地球文明到了现在是否还存在都成了一个未知数,而就算地球还在,对他来说又有什么意义?
    古人曾云:黄粱一梦数十载。
    王恺这一梦,又何止数十载,他就像是被族群抛弃了的独狼,就算找回去,那些已经变成高高在上的诸神的同胞,又会怎样对他?
    醉了,醉了.......
    一睡解千愁。
    他日会当凌云,倒是要问问这些同胞们,地球到底怎样了?
    你们这些所谓的神,又哪来的比脸自称为神?
    或许还要再问一句:“苏大锤你自称女娲,难道就不怕联邦宗教管理局追究你亵渎神明吗?”
    蔡邕见王恺噗通倒在了酒桌上,忍不住笑道:“到底是黄口孺子,这酒量还需要再练啊。”
    顺手扶起他,帮他把随身的包裹收好,丢下十几枚铜子儿的住宿费便扶着他上楼了。
    将王恺丢在了床上,蔡邕笑了一声,未置多言,把门关上后,躺在床上的少年便再度睁开了双眼。
    虽相谈再欢,可到底还只是陌生人,人心隔肚皮,王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露娜以外,谁都不信。
    他起身,将门锁好,清点了一下随身财物,暗叹了句“我果真是小人度君子之腹”,才扑到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蔡邕还在隔壁睡得昏沉,王恺没有打扰她,留下了一封便笺后,便直接骑上马,向约克镇出发了。
    所谓萍水相逢,自然也有江湖儿女的洒脱——这是蔡邕的说法。
    王恺则纯粹觉得这老货兜里忒干净,跟他厮混有损自己的钱包,反正一晚上从他嘴里套出来的情报已经足够他对世界有个大概认知,他抬脚给人踹飞了都属正常。
    ......
    约克镇。
    由于王恺没有可劲儿赶路的缘故,此时已近黄昏。
    惨淡的夕阳下,破败的小镇映照出一股鬼森森的气息,镇子上的土路上几乎没有行人,路旁的房屋也罕有炊烟升起。
    这种气氛很糟糕,仿佛一座鬼镇,阴森得可以。
    转弯便看到了这里的领主,一位男爵的庄园。
    原本应该还是座挺漂亮的乡间别墅,但此时由于发生了灭门惨案,也无人打理,紧锁的铁门内,杂草丛生,墙壁上爬满了疯长的爬山虎。
    王恺使劲敲了敲外面悬挂的类似于铁砧的“门铃”,清脆的声响回荡开来,衬托得周围的死寂更加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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