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赵谋调奴大师的身份在某些圈子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海上市的地下论坛里经常有主们聚在一起讨论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类似于什么某某店又生产了新道具啊,某某地方又来了什么新药啊,某某地方人少野外露出方便啊之类的。
    直到有天孙先生神神秘秘地在这个聚会上说起了自家大厦里健身房的事情,「赵先生,厉害,我家的三个平时没事儿都寄放在他那里。」那些天赵谋才刚开业,只凭孙先生一句话,客人就多了起来。
    严格来讲,孙先生和赵谋也不算是普通的租客与房东的关系,是同好也是朋友,赵谋经常到孙先生家里喝几杯,孙先生闲了也会来健身房看看。
    有次,孙先生看中了八号,想要她,赵谋说我啥都可以给你,就这个不行。孙先生说:「为啥?你把她给我,这栋楼就是你的了。」
    赵谋说:「等我把她调成了就给你。」
    「这么久还没成?」
    「这么久还没成。」赵谋顿顿,「看上去是成了,但总觉得其实是哪里没成。」
    「那算了,你都调不成,我带回去也没啥用。」
    「我是享受这个过程。」
    「你太浪漫,所以说咱俩互补,我做事情,只认结果。」孙先生咂一口酒,伸开双腿,桌子底下钻出来一男一女。「这两个,明天给我放在一号二号。」
    赵谋是挺不理解孙先生的,他觉得你得到一个奴,从他还是个有野性的东西时候开始,一步步开发他,让他找到真正的自己,发现自己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是奴,这种感觉是最好的。反而他天天跪在脚下面这样那样却显得很无聊了。赵谋想可能孙先生也是这么看他的,所以他们从没有就这个问题争论过。
    其实八号的事情赵谋也很烦躁,他从来就觉得这个女孩儿有点问题,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有次他在海上市的一个s交流协会举办的论坛是上做嘉宾,礼堂里几百个人,都带着面具,在听,他在台上发言。台上的几个人说的是一个关于夫主妻奴的讨论。台下密密麻麻都是人,每个人胯间都有个头在拱。赵谋自然也把八号摆在胯间。
    「大噶好,欢迎大噶来到海上市第六届s论坛,我们今天的主题是『夫主妻奴』。那么赵先生关于夫主妻奴您有什么看法呢?」
    「我首先觉得夫主妻奴不是真的指老公是主老婆是奴的这种家庭生活模式。我看到台下也有很多女主带的是男奴,这也很常见嘛。」
    「那您觉得夫主妻奴是指什么呢?」
    「就是夫妻俩一主一奴的家庭,这算是中文传统里的互文修辞吧。我有一个顾客,也是我一个朋友,李小姐,她老公就是她一个厕奴。」
    「嗯,其实我也同意您的说法。我觉得咱们这个角色其实和性别关系真的不大。无非是男的在体力方面可能比女性好些,在某些调教里面稍有优势。」另一位嘉宾说。
    「这一点我也同意。但是女人在某些调教里也比男的有优势。」一旁的女嘉宾说道。踩了踩脚下的男奴。
    「现在我们明确了这个defition之后呢,赵先生,您会选择这种生活方式吗?和您这位,呃,小女奴?」
    「不会。」赵谋斩钉截铁地说,八号的嘴一顿,眼神失魂落魄。他接着说:「没有结婚的打算所以也没有考虑过这方面事情。不过如果到了不结婚第二天就要死的地步,我到宁可选择一位女主。结了婚她还带她的,我还带我的。」
    「您这么说也是一个办法。」女嘉宾说,「但也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啊。」
    「比如?」
    「比如有人来家里,问这个是谁,怎么有四个人,我该怎么说。」
    「就说他是你的奴呗,这东西现在这么普及了。」
    「如果是同好,当然可以这么说,普通人呢?」
    「我们也是普通人啊,在家里干什么别人还管得了了?」赵谋有点生气了。
    「看来您和其他嘉宾的观点有点冲突啊,那么赵先生能不能说说为什么不喜欢这种生活方式?」主持人赶紧控场。
    「首先,我是专业做这个的,大家都知道,台下很多人都是我的顾客。和大家想的不一样,我其实真的只把它当成一份工作。」
    「您是说您不是个s ?」男嘉宾问道。
    「当然不是,我当然是个s ,我的意思是见的多了,这个事情,它太熟悉了,很难提起我的兴致,我想和一位我不熟悉的,更加陌生的,值得我去探索的人结婚。」八号一脸不忿,嘴上加紧了动作,使出了绝活。
    「我懂了,您是想追求爱情。」女嘉宾赞许道。
    「您这么说也可以。」
    「那么主奴之间就没有爱情么?」主持人问。
    「没有。」三个嘉宾异口同声。
    「有爱情了就不叫调奴了。」女嘉宾说,「我们很多都谈过普通的恋爱,不是这样的心情。」
    「是的,我们都分得很清楚。」男嘉宾补充道。
    「赵先生呢?您的那么多顾客就没有爱上奴的么?」
    「我的顾客确实有爱上奴的,为数不少,但是我没见过一个真正懂s的主爱上奴的。很多人是主,这没错,但是不一定是个真的s ,他装成一个主,实际上没有真的驯服他的奴,他只是在和奴演二人转。真正清醒的s 应该清楚他们调教的是东西,不是人,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
    「那您觉得奴是怎么想的呢?」主持人问。
    「呵,主不在乎。你会在乎你家宠物是怎么想的吗?」
    「我在乎我家猫是怎么想的啊,但我不在乎他是怎么想的。」女嘉宾笑说,踩踩高跟鞋。
    「确实这个比喻不太合适,我是把她当做我养的宠物的,猫粮都是最高级的呢。」赵谋摸摸胯间的小脑袋,像是暖屌猫,「但我不刻意作践她,我还是很喜欢我家猫的。」八号听了心情稍缓,嘴里发出呋噜呋噜的声音,台下一阵哄笑。
    「我给她买新衣服,买化妆品,买这买那,送她上学,教她开车,教她用手机用电脑,教她考大学。」
    「您打算让她考大学?」女嘉宾好奇了。
    「怎么了?在普通人眼里她还是个人呢。我年龄比她大不少,还是个男的,平均寿命不如你们女的,以后我死了,她不能跟着我一起死吧,留给她钱她也得会花啊。」女孩舔的卖力了起来。
    「我明白了,您是把她当成女儿了。」女嘉宾说。
    八号的眼睛痒痒的,手有些颤抖。「我不知道养女儿调女儿是什么样的,虽然我有顾客就调自己女儿。但我觉得我是没把她当女儿。这不一样,人的感情是很精确的,对猫对狗,对老公老婆,对情人,对家人,家人还分近的不近的。你很难具体描述,但是其实是泾渭分明。」
    旁的男嘉宾若有所思,点点头,腿中间就是自己的小女儿。回想起来,确实对她和对老婆有点不一样。
    「你也可以很爱猫儿狗儿啊,甚至爱得比人都要爱,这没什么。前几天报纸上还有给猫建祠堂,大车队出殡连东京路都堵了呢,十里长街全是围观的。没听说过谁家葬礼这个派头。」女嘉宾顺着说道。
    「那您认为主奴之间应该是一个什么关系呢?您理想中的。」
    「您读过武侠小说吗?全庸,古尤,梁羽牛。武侠小说里面都有剑客,一个人,一把剑。光一个人,还打不过第一回里面的小喽啰,光有把剑,剑是死的,连鸡也杀不了,剑客离不开剑,剑也离不开剑客。主奴之间的关系就像一个剑客和他的剑。没有奴,我做一个主是做不了的,也就是个普通人,没有主,你一个奴就更不能称为一个奴,你也是个普通的物件。只有合适的主遇见了合适的奴,那才能真的调好。」
    「您是说每个主都有自己命中注定的那个奴么?」
    「未必是一个,说不定很多,这说不准的。」
    「您觉得您的这个是您命中注定的那个奴么?」
    「应该是吧。」八号开心的啧着嘴。
    女嘉宾笑道:「您刚才说您相信爱情,又说这个是命中注定的奴,干脆在一起算了。您这样比大部分老公对老婆都好了。」台下响起一片哄笑。
    「我说的这个命中注定也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到底还是我的奴,只是我调她比调别人更舒服更顺手。而且我对她好也正常,她是我的东西。夫妻俩还是两个人呢,有点隔阂矛盾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一男一女天天住一起,又不结婚又没什么亲属关系,很麻烦的。」女嘉宾抱怨。
    「确实,这也是一个问题。但是还是赵先生刚才讲的,正常人都是不愿意去管别人的事情的,没什么文化素质的人才喜欢议论人家。我听说咱们市有几个主合计着一起买房子做了邻居。左邻右舍都是咱们的人,这样就不怕邻居嚼舌根了。」男嘉宾说道。
    「赵先生,所以您的观点是结婚是人与人的事情,您和您的奴是剑客与剑的关系,是吗?」主持人总结。
    「可以这么说。」
    「那您觉得您应该怎样对您的奴呢?」
    「您是指怎么调么?还是…」
    「我是指态度方面的。」
    「我尽可能给她自由。」
    「您给她自由?据我所知大多数主都是限制奴的自由的。」
    「限制没用,除非你能一年到头天天把她锁起来。像关监狱似得。不过这样没意思。我个人而言,不管是店里还是家里,我也锁他们,但是钥匙都是他们自己拿着。我这个锁只是个象征意义上的。」
    「我没去过您的店里,太贵了,您这个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愿闻其详。」主持人笑道。
    「你像她吧,我在家里从来不锁,我家钥匙我家车钥匙我家存折存折密码她都知道。但她从来没有一个人出过门,也没有动过我东西。这姑娘体质比较特殊,在家基本上就是自慰。」
    「也就说,您是彻底把她调成了。」
    「算是,但我总觉得怪怪的。她也太听话了,但是猫骚气还在。猫还有挠人的时候呢。」台下又传来哄笑声。八号用臼齿轻轻磨了磨他的龟头。
    「您调成过多少奴?」
    「数不清了,自从我做这份工作,每周都调成一两个。」
    「您觉得什么奴更容易调些?」
    「无所谓什么难易吧。我觉得所有人都可以被调成奴。」此言一出,台下大哗,观众和嘉宾纷纷议论起来。
    「我没明白您的意思。」
    「人类文明处在奴隶社会的时间比其他所有文明的时间加起来还要长,这是人类的文化基因,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吃惊。」
    「所有人?」
    「所有人。」
    「包括您?」
    「包括我。但是不是人人都能调我的,你得在某方面击败我,我们都是把战败者降俘作奴。可以是用无法忍受的肉体的痛苦,可以是精神上的压制。」
    「我懂了。您是说主奴关系是天生的,但是谁是主谁是奴却是后来决定的。」
    「靠人自己决定的。」
    「您是说奴也可以反过来调主?」
    「原本做为奴的人翻过来调了原本的主,这种事情我也见过。」
    「怎样才能做到呢?」
    「很简单,让你的主离不开你就行了。」
    「主爱上奴?」
    「单相思?或者你抓住了能让他身败名裂的把柄,或者其他什么的。如我所言,剑客是可以换剑的,一旦不能换,你们的身份就改变了。」
    「只有这一条?」
    「只有这一条。你离不开他,你就输了,反过来被他调了。」
    「就算你折磨他,打他?」
    「你一旦无法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对待他,你在某种程度上就被他调了。而你无法主动结束这种关系就说明你已经被他调成了。主奴关系实际上就是人与物的关系,你的手机会自己长腿儿跑掉吗?只有你把手机扔了,一旦你丢不掉这个手机,你和手机的关系就不是人与物的关系了。」
    「懂了,那丢不掉的也不一定非得是翻过来啊。」
    「一定是反过来。首先,你们的关系是人与物的关系,在人与物的关系中间,你是比较不自由的那一个。那么你就不是人了。他就击败了你。」
    「为什么不能回到人与人的关系呢?」
    「我没有说一定不能,特定情况下可以,比如我旁边这位男嘉宾,他可以还把她做回女儿,当然他女儿的意愿也是很重要的。但是一般情况下,一段关系从人与物开始的,也只能从人与物结束。我这么说吧,你处在一个奴隶社会,古罗马,斯巴达克斯起义。如果他胜利了,他会怎样对这些被俘虏的贵族?在好友的葬礼上,贵族被迫作为了角斗士的那一刻,谁是主,谁是奴?
    「在一个奴隶社会,战胜者和战败者的关系除了极特殊情况下的赦免和宽恕,败者自动成为胜者的奴隶。当你和你的奴做一场精神较量,你败了,你自然成了他的奴。你身在这一种关系里,你无法脱身。一个人可以改变世界么?有时候可以,需要契机,绝大部分时间不行。」赵谋补充道。
    时间眼看差不多了,主持人开始说结束语,赵谋摘下耳机话筒,和两位嘉宾小声交谈起来,声音细不可闻。「感谢三位嘉宾今天来到我们的现场,为我们分享了一些关于主奴关系的观点和见解,谢谢各位。」三人鞠躬,下场。「那么现在是我们的慈善拍卖环节,请拿好您手中的号码牌……」
    孙先生在台下看着赵谋,说:没想到你小子说起这些还是一套一套的哦。
    不敢当不敢当。
    听了半天,虽然没听出个所以然来,但总觉得挺有道理的样子。
    是这样的,录节目我以前也录过,其实和调奴差不多。
    你还真是一法通,万法皆通。
    道生万物嘛,规律是普遍的,古人干什么得道的都有,我调奴得道,不过分吧。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类似法。
    你调奴,你要击溃他,你可以被打的遍体鳞伤,甚至可以一时忍辱为奴,目的是最后的胜利。你目的是让别人顺着你的意思说,你自己不一定需要有观点,只要打压对方的观点就行了。
    我也没见你真的吵起来。
    打压不一定真的打压,稍微修改一下下他的意思就好。和他说的若即若离,才能让你的意思若隐若现。哲学研究就是这样啊,你先说的云里雾里的胡诌一番,别人来打你时候,你赶紧抓住他的观点再批判一番,成了。
    哼,小伙子可以哦。
    凡是有点较量意味的,都和调奴挺像的。赵谋笑了,随手举举牌子,意思一下。但出价很快就被超过了。
    拍品是二号,孙先生提供的。他常年占据着一二三号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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