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开饭馆等寥寥的几种生意需要店面外,现在的绝大多数个体户都是城市游击队员,没有固定的经营场所,像迁徙的候鸟一般,哪里热闹往哪里钻,给人一种缺乏组织、散兵游勇的观感,所以人们更喜欢用一种高高在上的口吻称他们为“摆摊的”。
    路两旁差不多隔三四十米就有一个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随便扫了一眼,卖衣服的居多。
    因为沈婧的关系,谭沁对这些卖衣服的摊子格外上心,特意下车向摊主们打听生意情况。
    一连问了几个摊主,都说生意挺好,但就是太累,一大早揣着干粮拎着装满货的尼龙袋子赶公交车,到地儿后便开始扯着嗓门练摊,有时候忙得连坐下休息的工夫都没有。这仅仅是平时,倘若需要提货,必须凌晨两三点起床去批发商那里排队,去晚了一件货也拿不到。
    “怎么不租个门面?”,林维桢递给摊主一根烟,问道。
    摊主是个30多岁的中年人,面庞黝黑,借着打火机点着烟,笑道:“租门面干啥?我赚点钱不容易,干嘛要送给别人。再说了,现在眼红的人不少,万一哪天看咱不顺眼了,把咱给举报了,一逮一个准,跑都来不及”。
    这话听起来非常有道理,林维桢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不由得想到余老蔫的遭遇,虽然余老蔫把自己的不幸归咎于徒弟的忘恩负义,但也不能否认某些人因为眼红而对他落井下石。
    谭沁道:“现在不是有鼓励个体经济的政策吗?您一不偷二不抢,本本分分地凭本事赚钱,有什么好怕的?”
    摊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上面说的再好听,下面的人不照办有啥用?这种事又不是没见过,我啊,也不求别的,只要能让我安安稳稳地赚点钱就成。你俩到底买不买?”
    谭沁觉得耽误了人家的生意,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挑了两双尼龙袜子。
    这里离家不远,两人索性步行溜达着回去。
    看着谭沁若有所思的模样,林维桢好奇的问:“想啥呢?”
    谭沁抬头问道:“你说政策会不会变?刚才听那人一说,我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要不咱们把生意停了吧,这段时间钱赚的越来越多,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那点钱也算多?”,林维桢在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头,笑道:“你要是相信我,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安安心心地做我的老板娘”。
    谭沁捶了他一拳,跺着脚嗔道:“人家担心的要死,你还跟人家开玩笑!”
    林维桢道:“事关咱俩的身家性命,我敢开玩笑?”
    只一句话,谭沁便放心了,似笑非笑道:“你这么说我就信了,你这人,胆小怕死,哪能做自毁前途的事?”
    这到底是骂我呢还是夸我?林维桢大怒,瞪眼道:“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谭沁想起不久前他收拾自己的手段,不由得红了脸,甩了个白眼,啐了一口:“臭流氓!”
    林维桢得意地笑笑,左右一看,没有人,于是拉着她的小手,凑到她耳边,打算占点嘴上的便宜,还没亲到,便听到旁边的胡同里传来一声哀嚎。
    有人在打架!
    林维桢哪还有心思占谭沁的便宜,赶紧把谭沁拉到身后,生怕被殃及池鱼。
    哀嚎声越来越大,夹杂着几声叫骂,谭沁紧紧抓着林维桢的胳膊道:“咱们快走吧”。
    林维桢也不想多管闲事,正要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传来的“随身听”三个字却让他止住了脚步。
    林维桢好奇地探头往胡同里看了一眼。
    胡同里有四个人,其中一个被另外三个堵在墙角胖揍,挨揍的人一边惨叫一边破口大骂,林维桢都替他着急,好汉不吃眼前亏,服个软能死啊!
    谭沁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吓得小脸惨白,紧紧抓着林维桢的胳膊,急道:“快走快走!”
    可能因为太紧张,谭沁的声音有点大,胡同里的人居然听到了。
    “谁!鬼鬼祟祟的!”
    林维桢忙道:“对不住,我们纯粹路过,你们继续。”
    说完,拉着谭沁转身就走。
    胡同里的三个小混混却是互相看了看,为首的一个胖子舔舔嘴唇道:“那妞儿正点!”
    另外两个人心领神会,脸上露出淫荡的笑容,率先追了上去。胖子在躺在地上的人身上狠狠踹了一脚,紧随其后。
    见三个小混混围了上来,林维桢暗道不妙,赶紧退到墙边,把谭沁护在身后,脸上陪着笑道:“几位兄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给个面子交个朋友”。
    一边说一边左右寻找趁手的家伙什,可惜,除了一根秃了毛的竹篾扫帚外,连块砖头都没有。
    胖子的两只小眼睛色咪咪地打量着谭沁,一脸淫笑道:“好说好说,不过我更喜欢跟这妞儿交朋友,你他妈算老几”。
    说着,伸出咸猪手想摸谭沁的脸。
    林维桢本不打算惹事,可对方居然当着自己的面调戏自己的媳妇,是个男人都不能忍。
    胖子的咸猪手刚伸到一半,林维桢一脚踹到他肚子上,胖子在地上打了个滚,懵了。
    另外两个小混混对视一眼,从后腰里摸出一把折叠小刀,林维桢一看,差点气吐血,这他娘的不是郝万福到处卖的瑞士军刀嘛!
    “我说哥几个,打架归打架,可动了刀子性质就变了,你们可想好了”,林维桢一边说,一边拉着谭沁往扫帚那边挪。
    胖子这时候终于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也摸出了一把刀子,眼珠子发红,恶狠狠地道:“哥几个,一块上!”
    三个人也不吭声,端着刀子冲了上去。
    在谭沁的尖叫声中,林维桢抄起扫帚,一个防右刺,将胖子手中的刀子打落,紧接着一个突刺,扫帚头捅在胖子的脸上,胖子一声惨叫,捂着脸倒在地上。
    剩下的两个人见老大只一个回合就挂了,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脚下的动作变得犹豫起来。
    林维桢可不管这些,把扫帚当做步枪,连刺带踹,几下就把两个小混混打趴在地。
    林维桢把三把小刀踢到一边,这才松了口气,蹲在胖子跟前,拍拍他的脸道:“孙子,以后嘴巴放干净点,骂我可以,骂我媳妇不行!”
    胖子躺在地上放着狠话:“有种你打死我,打不死我爷们儿弄死你!”
    林维桢甩手就是一耳光,笑呵呵道:“你以为爷们是吓大的,爷们杀过人,见过血,知道人的喉咙割开后是什么颜色?白色的……”。
    “林大哥!”,谭沁在身后听得头皮发麻,胃里一阵翻腾。
    林维桢倒是忘了她在旁边,否则也不会说这些,平白无故的让她受了惊吓。
    于是又给了胖子一耳光,手都打疼了,还不解气,一边抽耳光一边道:“都怪你,看把我媳妇吓的,还不赶紧给她道歉?”
    胖子捂着脑袋求饶道:“别打了,服了,服了!大哥,我道歉!我错了,我嘴贱,姐,我错了,你快让他住手,要死人了!”
    “死了才好!”
    林维桢抬头一看,顿时乐了,刚才挨揍的那人,正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这人的模样凄惨极了,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一说话疼得直咧嘴。
    走近后,在胖子身上狠狠地踹了两脚,然后对林维桢道:“这次谢谢了!”
    林维桢哼了一声道:“用不着,要是他们没得罪我媳妇,我才懒得动手呢。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这人倒没藏着掖着,靠着墙坐下,揉着腮帮子道:“我是卖随身听的,刚才这三个王八蛋到我这里换货,可那个随身听不是在我这买的,我凭什么给他们换?”
    胖子怒道:“都是一个牌子的,凭什么不给我换!”
    “我呸,你媳妇给你戴绿帽子怀了别的男人的野种,你心甘情愿的替别的男人养着?”
    林维桢噗嗤笑了,这人话糙理不糙。
    这种情况放到后世渠道为王的时代,相当于拿着窜货的商品,找本地区的经销商要售后服务,这不是把经销商当傻子嘛。
    换成谁都不会答应!
    林维桢在胖子身上轻轻踢了一脚,道:“这事儿你不占理,人家既然没从你身上赚到钱,就没有义务给你提供换货服务”。
    胖子被林维桢收拾怕了,也不敢反驳,只能老实的听着。
    林维桢看了一眼地上的三把小刀,道:“给你们句忠告,以后别带着刀子出门,容易把小命搭上,赶紧滚”。
    三个人如获大赦,挣扎着爬起来,连滚带爬的走了。
    碍眼地人走了,林维桢先把谭沁安抚好,然后扭头问道:“你怎么样,自己能走?”
    “没事,歇一会儿就行,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我得躺在这里过夜”。
    林维桢笑道:“我可不是为了帮你,纯属意外,怎么称呼?”
    “我姓邵,邵子光”。
    “我挺好奇的,你怎么知道随身听不是你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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