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德轻轻吐出一口烦恼的浊气后,才开金口:“母后要和孩子们把话闲聊,日后多的是机会,也不必急在这一时,儿子可还等着喝小五夫妻的敬茶呢。”嘴上虽这般客气说着,瞧着亲娘的目光,可不那么客气。
    钱太后心里更是堵得慌,近些年来,皇帝儿子老和她对着干,她喜欢抬举谁,他偏打压谁,中宫皇后的寝宫,到如今只每月敷衍着去点卯两次,最重要的是,现在对着太子都没有以前的好脸色了,她越逼着儿子,儿子就越过分,连她祭出哭诉寻死的法子都没用了,儿子居然说,若是太后出了事,便是正经媳妇服侍不周,嫡亲孙子不够孝顺,到时都一块去陪着吧……想着皇后和太子素日的恳求劝说,早已威风习惯的钱太后,只能摁下心中怒气,喝了小妖孽和小狐媚的敬茶。
    总算搞定了钱太后,南姗收下她老人家几乎是砸过来的红包,噢,实在不好意思,她不是活生生的弱质女流,她可是打过拳、扎过步、站过桩、骑过马、射过箭、敢跳树的伪淑女,你能随手乱抛,咱也能信手接住,哎,实在感谢温流庆老祖宗,从不把她当娇花一般看待。
    给钱太后跪得略久,南姗感觉膝盖已有点麻,搁在平时倒也没什么,可惜,昨儿个刚和小五同志在床上打了两回架,浑身其实都还蛮难受,正准备咬牙起身之时,旁边已伸来一只手,搭扶在自己臂弯,南姗忍不住偏过头,只见萧清淮眼中又是歉意又是怜惜。
    神智微微停顿的一瞬间,南姗已被小五同志扶站起身,心中没来由的一暖,遂对他轻轻微笑。
    在这个礼教森严的时代,南姗的处事之道很简单,你真心实意待我,我亦诚心诚意对你,你对我虚情假意、阳奉阴违,也别怨我表里不一、口是心非。
    南姗轻轻暖暖的一笑,落在萧清淮眼中,好似突然绽开的明丽花苞,那一瞬间的惊艳,如同繁花似锦的眩彩之色,萧清淮轻轻眨了眨眼,眸中满溢纯真的温柔,手下携着南姗歪了个方向,再对端坐正首的萧元德一块拜倒。
    身为一国之君,万民之主,整个萧朝最有权势的人,皇帝萧元德简直比钱太后要好说话一千倍,皇帝很痛快的喝了儿子儿媳的敬茶,又文绉绉的说道要‘琴瑟和鸣,鸳鸯福禄,濡沫白首,繁嗣茂子’,接着又用白话文对南姗说:“小五自幼性子静,你开朗活泼,素日多引他讲些话,别让他整日跟只闷葫芦一样,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
    南姗面色很真诚的应下,心里却默默吐槽,小五同志性子静么?他明明比她活泛话唠多了。
    萧元德又看向萧清淮,面色慈爱的笑道:“小五成家立室了,以后也能和哥哥们一样,替父皇分忧了,朕心甚慰,都快些起身吧。”
    南姗和萧清淮又俯身叩首,才一块站起身来,继续向钱皇后见礼。
    ☆、第120章
    从血缘关系来讲,小五同志的生母珍贵妃是南姗的亲婆婆,可从礼法来讲,一国之母的中宫皇后,是所有皇子和公主的嫡母,也就是说,这位钱皇后其实是她正经婆婆。
    很多年前,南姗曾远远遥望过钱皇后一眼,那时隐约瞧着她慈眉善目,端庄秀丽,如今八年多过去,南姗近距离偷偷打量后,也只能感慨忧心多虑的女子,容易年老色衰,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挽留不住,那已渐渐迟暮的容颜。
    看着双双向自己叩首的萧清淮夫妇,钱皇后的心情颇是复杂,一个庶出的皇子娶媳妇,从头到尾,不论是人选还是礼数,她这个当嫡母的,居然插不进半句话,一切事宜全由皇上自个拍案决定,置她这个皇后的颜面于何地……
    南姗磕了头,接过身侧宫女递来的茶碗,继续捧给钱皇后,神色谦婉,温声款款:“请母后用茶。”
    钱皇后貌似也很好说话,很快接过茶碗,慢饮一口,接着发红包,又给南姗戴上一对晶莹剔透的玉镯,温雅而笑:“好孩子,昨日可累坏了吧,好了,快起来。”
    拜见完最尊贵的太后、皇帝和皇后,接着轮到皇叔睿王爷夫妇、以及小五同志的一众兄弟姐妹,因有皇帝在上首亲自坐镇,不论诸人心里作何想法,反正在明面上,南姗与众人的见礼过程十分流畅,收礼送礼的场面也很和谐……只除了新一任太子妃,祝氏。
    因之前小五同志的一番话,南姗几乎是揣着恶寒的心情,给太子萧清斌和其继妻祝氏行礼,南姗低垂着眼帘,对俩人说完问安语后,努力忽视打量自己的四道目光,先听到太子简略回了话,嗯,态度很温和,一副稳重的长兄做派,轮到祝氏时,南姗只听她笑语柔脆,十分热情道:“五弟妹也安好,以后……呕……呕……”
    南姗正温顺地听着长嫂说话,哪知她话至半途,突然就变成了一副难受的呕吐之状……呃呃呃,第二头草泥马从南姗心头狂奔而过,美女,我让你感到恶心么!!!
    好吧,南姗再没常识,也猜到这位祝太子妃,估计在向众人宣布‘我已怀孕’的特大喜讯,果然,太子萧清斌顿时露出一脸喜色,钱皇后也明显十分激动,连正拉着脸生气的钱太后,都忍不住双眼一亮。
    啧,太子一直无子的问题,真的是很严重很严重,尤其是久留京中的四皇子萧清裕,膝下已有两子两女,有点美中不足的是,两女是四皇子妃彭氏亲生,而两子却是庶出。
    大殿之中,众人神色各异,有人吃惊,有人欢喜,有人沉默,有人挑眉,而南姗嘛,悄悄看了一眼面色冷淡的小五同志,啧,她的这位新婚夫婿,大概是个双面人,和她单独在一起时,还颇有几番少年的明朗情致,但暴露在广大观众眼前时,就跟换了一个人般,一脸生人勿近的模样。
    兴许是瞅见南姗瞧自己,萧清淮对南姗轻轻眨了眨眼,略带淘意。
    被急召而来的两名御医一搭脉,清晰无误的给出结果,祝太子妃确实已怀孕,时长约摸一月半,咳咳,当然,这胎怀的是男是女,现在自然诊不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殿中众人,一拨一拨向她抛去的贺喜声。
    南姗也很从善如流地道了喜,心中却在想,这位祝太子妃,年纪也不过才十六岁,而太子已年满三十岁,为繁衍子嗣,收入房中的内宠已极多,她这一怀孕,太子其余的姬妾,估摸又该争宠斗艳了……
    祝氏喜怀孕只是一首插曲,并不妨碍南姗进入皇室宗祠,祭拜萧氏列祖列宗,以及名字被纳上皇室玉牒,待一系列繁冗的仪式结束,南姗能够跟着小五同志回去时,累得几乎要眼冒金星。
    南姗撑着一脸和煦平静的面容,姿态优雅的钻入马车后,待厚厚的棉帘一放下,南姗便偷偷拿手揉后腰,小五同志眼很尖,立即温声询问:“姗姗,你是不是很累?”
    南姗苦巴着脸,冲萧清淮点点头:“不仅累,我还有点……饿。”
    成婚前一晚,南姗刚开始怎么都睡不着,终于迷迷糊糊入睡时,却被从床上挖出来,丢进了浴桶,接着一整日都没合眼,晚上又打了两场架,今日更是一早就起床,穿戴繁重的又是跪又是拜,还得端出新媳妇的样子,应付各路亲戚,怎一个累字了得。
    说到吃,南姗就更可怜了,呜呜,她正在长身体,一顿要吃好多好多才能饱,虽然南瑾老爹嘴上常嫌她吃的多,可她哪一顿吃的少了,老爹还要质疑一句吃好了没,如今嫁了人,在五皇子府时,好歹还吃足了一顿晚餐,可一进皇宫,她连东西都不敢肆意多吃,快一整天的功夫,她吃的东西份量,只有平常的半餐多,她能不饿么……
    萧清淮听罢南姗的话,把隔在两人中间的小桌几,挪到车厢角落,将南姗拉到自己身边搂着,并替她轻轻揉着后腰,柔声低语道:“姗姗,你先靠我身上歇歇,待我们回了府,你好好吃顿饭,咱们晚上早点歇息。”
    已拘束了一整天,南姗索性放松地歪靠着小五同志,想了一想,决定自曝己短,先来个投石问路:“殿下,我若是每餐饭都吃得有点多,你会不会笑话我?”
    “我笑话你做什么,你若是吃得跟猫一样少,个子怎么会有现在高挑?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我还养得起你……”怀中抱着懒洋洋小妻子的感觉,既踏实妥帖,又暖心慰亮,萧清淮嘴角含着浅笑,沉吟了下,也说道:“姗姗,嗯,若是我晚上睡觉爱踢被子,你会笑话我么?”
    ——她说的是吃饭习性,你给她对个睡觉毛病!
    南姗清咳一声,盯着小五同志衣裳上的金丝流云蝙蝠纹案,一本正经的答道:“殿下爱踢被子没事,只要别把我也当成被子踢飞,我就不笑话殿下。”
    宽容是美德,要互相体谅,体谅。
    萧清淮听得眉眼舒展,忍不住伸手勾一下南姗的俏鼻子,低笑道:“这点你放心,以后都你睡床里头,我睡在床外头,保证不会把你踢下床。”
    ——若是被踢pia到墙上,还不如被踢下床呢……打住,打住,为什么话题楼歪的这么快,还是讨论下皇宫一日游的感想吧,南姗遂忍不住先问道:“殿下,太后她……常常都是这个脾气么?”
    南姗以前常听邱氏吐槽钱太后,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可是,钱太后也是从低等宫嫔熬过来的,她这么个不顾场合乱说话的脾气,居然没在宫斗里被炮灰掉?不科学呀。
    听南姗提及钱太后,萧清淮笑意消散的很快,手上动作依旧温柔,语气却淡淡道:“我父皇已当了二十三年的皇帝,她自然也当了二十三年的太后,天下间再没有比她地位更尊贵的女人,她早唯我独尊惯了,父皇也时常要让她三分……”说着,看向的南姗目光中隐有歉疚之色,低语道:“孙子辈中,她最不喜欢的就是我,自然也不会喜欢你,以后你到宫中时,她兴许还会为难你……”
    南姗思量片刻,小声问道:“她除了言辞厉害些之外,会……体罚人么?”南姗可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这位老婆娘将南老夫人和温氏召见皇宫,居然罚跪!!!
    萧清淮轻抚着南姗的脸颊,目含怜惜:“姗姗,我娶你回来,是和我过日子的,不是专门让她欺负你的,日后,你进宫请安时,我都陪着你一起去……”又轻附在南姗耳边,悄声道:“若我有事不在府里,你单独被召进宫中,也不用太害怕,太后无故责罚宫嫔和孙媳妇的事,已发生了好些回,四哥的正妃曾流掉一个男胎,就是太后做下的孽,父皇对皇后发过话,若再有类似的事发生,便只找她算账,太后本不信这个邪,可在父皇夺了皇后掌理后宫之权,又数月不加任何理会,太后闹了几次无果后,已收敛了好些,后来太后又犯过老毛病,父皇不仅惩治了皇后,连太子也一同迁怒了进去,所以,她现在通常只能在嘴上厉害,偶尔欺辱一下宫女和太监,有点脸面的主子,她都不轻易随便责罚,还有,现在她那里,其实有父皇很多眼睛……”
    南姗突然有点庆幸,钱太后只是个太后,而不是皇帝,她若是皇帝,那简直是妥妥的暴君啊……
    钱太后武力值虽高,不过因身有束缚,从而威胁性大大减弱,南姗顿时放心不少,难听话神马的,她直接当成浮云飘走就好了,接着又问道:“殿下,你说太子妃……她是不是故意当众呕吐的?”当然,祝氏的解释是,她一时没忍住,让南姗别介意她的失礼,南姗呵呵呵,真有这么巧?
    萧清淮仍轻轻揉着南姗的后腰,不带啥感情色彩的回道:“太子着急子嗣问题,谁都清楚,管她故意不故意,跟我们又没甚么关系……”想到萧清斌望着小妻子的复杂目光,萧清淮又闷声嘱咐道:“姗姗,你以后少见太子,也不许和他多讲话……”
    闻到一阵酸溜溜味道的南姗,差点被口水呛死,秀目睁大,低恼道:“殿下你糊涂了么,我住在你的五皇子府,又不住在皇宫,去见哪门子太子。”
    萧清淮拍拍南姗光洁的额头,低叹道:“是我糊涂了……”
    ☆、第121章
    南姗回到新家时,天色已昏暗,寒冬的暮色景致也没啥好看,饥累交迫的南姗,直接被小五同志牵小狗似,一路拖进了暖融融的屋子,待两人洗漱一番,又换好轻便的家常衣裳,坐到暖阁的大炕床时,云芳正指挥着一排暗红衣裳滚蓝边的内监,垂眉敛目的往炕桌摆菜盘子。
    说到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小五同志已不使唤宫女很多年,日常服侍之人全是内监,云芳在给南姗做婚前培训时说过,她陪嫁的那些年轻丫鬟,最好不要近距离出现在殿下眼前,殿下会不高兴……所以,南姗已经一天一夜没见过夏桂夏枝等人,因为小五同志一直同她待在一起。
    一个从不使唤丫鬟的男主子当夫君,且还发誓以后绝不会纳妾,啧,她能说,她貌似踩到一大团狗便了么,就是不知这天大的狗便运,她能踩多久……
    言归正传,饥肠辘辘的南姗,瞅到桌上摆着她素日爱用的吃食后,俩眼珠子几乎冒出绿油油的光,直恨不得风卷残云大吃一顿,可她还要十分矜持的忍着,周围全都是人,她不能做没有气质的事情,不然,她老爹会第一个削了她。
    萧清淮算是瞧出来了,小媳妇压根不是有点饿,应该是……非常非常饿,看菜盘子的次数,可比看他多多了,心中暗笑疼惜之时,便让屋内垂首静站的人全部退下,并亲手戳了两只香气四溢的小笼包,放到小妻子眼皮底子下,温语道:“姗姗,这会儿没人了,你若是饿的狠了,就赶紧吃,咱们俩自幼相识,早就是熟人,你莫要在我面前拘着。”想了一想,又补充道:“便是你吃的样子难看些,我也不会笑话你,真的。”
    “殿下当我是饿鬼投胎么……”虽然小五同志的话真心中听,南姗却也不敢太得意忘形,被细心投桃,自该感激报李,南姗忙也拿干净筷子给萧清淮布菜,十分笑容可掬:“殿下也累了一天,你也吃。”
    萧清淮顿时眉眼含笑,柔意融融地应道:“好。”
    两人用晚餐的气氛十分愉快,萧清淮帮南姗夹菜,南姗便替萧清淮盛汤,两人礼尚往来着通力合作,虽少有交谈之声,却将一桌子菜喂进肚中一半,南姗约摸估计了下,在食量方面,她貌似和小五同志不小心……平分秋色了,微囧。
    菜足汤饱又洗手漱口后,南姗悄悄揉了揉温暖的肚皮,嗯,五脏庙一填平,果然舒服许多,萧清淮还记得南姗说自己又累又饿时的可怜模样,现在饥饿的问题已解决,便该轮到劳累事宜。
    萧清淮揽着南姗走回卧房,房内依旧红艳艳一片,充满喜庆的氛围,也流露出暧昧的气息,萧清淮不由自主就想起昨晚的鱼水之欢,小妻子后头哭得泪水涟涟时,他明明很心疼,却依旧忍不住狠狠用力,那种难以控制的滋味和感觉,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奔腾和欢快。
    一念至此,心头不禁又有些蠢蠢欲动,萧清淮脑中想了一想,低声问身旁已卸下钗环的南姗:“姗姗,你那里……还疼么?”
    那里,哪里?南姗刚开始还真没反应过来,待瞧到小五同志的表情时,立即脸颊泛热的顿悟,遂低声回答:“疼。”只听萧清淮缓缓‘噢’了一声,又道:“那我替你再抹些药吧。”被眸光灼灼的盯着,南姗羞愤的很想去死一死,只好偏低过头,闷声咬牙拒绝道:“……不用了,也不是很疼了……”
    萧清淮将害羞垂头的南姗,掰过来面对着自己,温柔的搂在怀里,轻笑着咬耳朵:“好姗姗,你若不很疼了,那我们过会儿再试试那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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