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隶校尉刘嚣死了!
    司隶校尉秩比两千石,论官秩虽比不上郡守,更比不上九卿三公,但实权却极大。领一千二百徒隶,类似于明朝的东西厂和锦衣卫。
    职责乃监察京畿、包括河南、河东、河内三河之地,以及京兆、冯翊、扶风三辅之地和弘农共七个郡,三公以下大小官吏的犯法者。
    一句话,官吏管理百姓,而司隶校尉就监察官吏和有地位的豪强,有“卧虎”之称。朝会之时还与尚书令、御史中丞有自己的专席,统称“三独坐”,可见职位的特殊性及重要性。
    而如此朝廷大员,竟在市井中被无名刺客袭杀。随行的三十六名司隶徙徒,也全都一剑毙命。
    如此恶劣残暴、耸人听闻的要案,自然引得朝野上下.......呃,几乎一点反应都没有。
    当然,这样说也是不确切的。
    毕竟雒阳城中的百姓听闻刘嚣死了,高兴得奔走相告。东市一些未被烧到的酒楼食肆,更摆出了美酒任人畅饮。就连章台里的小姐姐,也欢歌笑语了一整天。
    至于朝堂上,是真的没什么人在意。
    眼下董卓已决议迁都了,谁都前途未卜,各有盘算的,哪还有心情在意他麾下的一条狗?
    再说刘嚣犯下那等伤天害理的罪孽,多少人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就算用心去查,估计没个十年八年都不行。
    而对于董卓来说......老董更是表示,没啥好说的。
    养刘嚣这条狗,不过是为了迁都之前,搜刮下雒阳豪门大族的财物。现在已经要迁都了,这条狗自然也没什么用了。
    真正在意刘嚣的,只有董璜和胡轸这批人。甚至,聪慧勇武的董璜还凭直觉,便猜到了此事乃何瑾所为。
    然而当他跪地磕头,请求董卓严查的时候,只换来了老董一只大脚正中脸面,以及一声洪亮恼怒的怒骂:“滚!......”
    说完还不解气,又拎着鞭子上前补充道:“老夫刚替你擦脸一屁股屎,犹不知悔改!还说是何二郎所为,他会跟你一样蠢?”
    “叔父,你要相信侄儿的直觉,这次真的是何瑾所为。他潜藏在叔父身旁,必然包藏祸心......啊,叔父饶命!”
    可惜世间之事,就是这么没道理——董璜这一刻,是深刻有体会。
    但何瑾也没想到,自己会同样认为。
    当然,他这里不是因为刘嚣一事,而是无论如何也没料到,当初千辛万苦才追到手的女神,竟有些想始乱终弃。
    此时他人站在雒阳的雍门外的一处郊野,远处是望不到头的人群。
    最外围的,乃跟他一样来送行之人。再往里,则是西凉铁骑和全副武装的士卒。最中心,才是旌旗华盖的汉室天子和王公大臣们。
    没错,今天就是朝廷迁都的日子。
    而站在他面前那位被送行之人,便是集才华与美貌于一身的女子,蔡琰。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气氛,还挺正常的。
    何瑾骑马赶到之时,蔡琰正在马车中,满含祈盼地痴痴望着送行之人。看到何瑾果真来了,更顾不得其他飞奔而来。
    然而,就在何瑾准备说些‘你多保重,我在雒阳先呆一段时日,很快就去找你’之类的甜言蜜语时,蔡琰却先开口了:“刘嚣是你派人杀的吧?”
    也就是这一刻,何瑾满肚子的话一下不想说了,而且还想当个渣男:真的,太完美的媳妇儿,有时就是一种不完美。
    原以为自己这件事,做得很天衣无缝了,可糊弄过了满朝大臣和董卓,结果却被蔡琰一语道破。
    如此敏锐的直觉和超高的智商,自己以后想拈花惹草、偷腥纳个妾啥的,难度直接呈几何指数上升啊!
    郁闷无比的何瑾,就抬头看了看天色,道:“琰儿,天色也不早了,该启程去长安了......”
    蔡琰的脸色顿时一僵,随后却星眸微微一眨,竟然又笑了起来,用一种很神秘的语气言道:“是我失了言谈,刘嚣自不是你杀的。”
    “前几日我还担心,你会不会因此事一蹶不振,或者脑子一热犯傻。现在看来,完全想多了。”
    谈话到这里,何瑾才觉得正常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又一次准备说些‘你多保重,我在雒阳先呆一段时日,很快就去找你’之类的甜言蜜语时,蔡琰忽然又压低了声音,冷冷问道:“还有那个胡轸,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我!在下......”
    何瑾只觉胸间一口逆血倒流,差点直接喷出来,气得他忍无可忍......当即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知道,我下一个就要杀胡轸?”
    终于听何瑾承认了,蔡琰俏丽的容颜一下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更加好看多情了:“你可是位胸怀天下的大丈夫。”
    “那些人做下丧心病狂之事,你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可你又智谋深远,不会如匹夫一样乱来,便会徐徐图之,一步步地来。”
    更细节的解释,不用再多讲。
    何瑾忍不住饶有兴致地看向蔡琰,忽然又觉得媳妇儿智商高了也挺好。至少以后交流起来,不用跟史阿对话一样那般费劲。
    而这种不用多说就懂的模式,就叫默契。美化一下,便是心有灵犀。
    嗯,挺好。
    “胡轸那个还急不来,他跟刘嚣不同,乃董卓的心腹爱将,是跟着老董一路打拼过来的。”
    两人关系最近突飞猛进,大抵上已有私定终身的意思,何瑾干脆也不藏着掖着,道:“眼下,我只在小平津打赢过一场胜仗。”
    “在这方面,恐怕还抵不过胡轸在老董心目中的份量。而且就算日后达到了,也需一个妥当的时机方可动手。”
    “不错,为雒阳百姓复仇一事,万不可任性胡来。”
    蔡琰深以为然,点头道:“一个不慎,便可能乱了你的整体谋划。当谨慎部署,谋划周全后,方可......”
    说到这里,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担忧转口道:“适才你说要先提升军功,可是指酸枣的那些大军?......”
    这时候的何瑾,又有些矛盾了。
    未来媳妇儿智商高挺好,跟自己有共同语言也挺好。可问题是,两人现在一男一女即将分别,又不是两个光膀的兄弟在谈杀人放火。
    气氛越来越不对味了耶......
    难道爱情的小火苗烧到尽头,就会转变成基情?
    好在,看到自己微微点头后,蔡琰一双明眸里便是略带痴怨的担忧,嘱咐道:“那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你智计百出、天生神力,但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九死一生,还是要慎重以待。还有军旅中没人照顾,要记得自己照顾自己,别军情紧急就忘了吃饭.......
    絮絮叨叨说着,再无不复之前的有条理,完全想到什么说什么。
    何瑾就静静地看着她,心中渐渐泛起暖意的同时,也放下了一块石头:幸好终究是位深明大义的女子,不是披着美人衣的汉子。
    嗯,万幸......
    直到待远处天子仪仗开始行进,蔡琰还依依不舍。
    最后轻咬下唇,不待何瑾反应,一把扯下他腰间的旧香囊,又塞给一个新的,便急匆匆地骑马跑走了。
    模样很是慌乱。
    何瑾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仔细看才发现新香囊的绣工,明显比之前那个好了些。而且里面除了香叶花瓣,还塞着一支竹筹。
    竹筹上写有八个字: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写了那么多的情诗,才回了八个字,这笔生意真的是......”看着这句话,何瑾不由......风骚地笑了起来,道:“大赚特赚了呢。”
    一直目送那辆香车,到再也看不到的时候,他才调转马头,心中随即豪情顿生,仰天长笑数声:“酸枣的那些关东群鼠,你们准备好了么?”
    “本大爷,很快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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