旨意说得明白,宗室正一品以上爵位的去举哀,那镇国将军和一下级别的宗室自然是没资格去了。而且,宗人府的官员还补充说,圣人已于今日率众成服,凡五服至亲外,皆服素帛(白丝面料),不用穿白布。
    至于停灵、送灵等诸多丧仪要宗人府会同礼部、钦天监等商议后再另行通知。
    因太后是今日凌晨薨的,今天早上宗人府的官员挨家挨户跑一趟算是‘报丧’,毕竟敲钟只是一种不明确的信息,真正报丧也得靠人去跑的。
    而尽管不用去举哀,但不等于后续的别的丧仪也不用出席,各家还得时刻准备着。但这对于十分辛苦的‘举哀’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石初樱也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个‘好消息’,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这下不光儿子不用担心了,连老太爷那边儿也省了!
    不过尽管如此,谁也不敢说出皇太后丧仪‘简略’二字来,毕竟按一般的规矩,皇太后薨,民间守制不过二十七日,而圣人旨意上说得可是三个月,远远高于一般标准。
    石初樱赶紧命人去针线房里和大库调集素白帛,一家三口重新做衣裳,不够的赶紧去买,今天各家铺子里的白布白帛估计要卖断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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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玉雪来问,二肥小虎爷要不要也换了衣裳。”玉竹一进门,便见到夫人在看库房的册子,赶紧问了一句。
    石初樱一想,也是,二肥虽然特别,但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穿红着绿的。当即点头道:“玉雪想得周到,是该给二肥也做两身素色的衣裳,恩,就做一套暗花白帛的,在做一套月白的斗篷先用着,别的都收起来。”
    “再有,看看侍风或者侍电回来没?如果回来了,叫他内书房回话。”她得打听打听她家楚溆是什么情形了。
    于是,侍风赶了回来。
    “…属下和侍电两个一直轮流在侍卫营听信儿,昨天白天还算正常,到了夜里的时候,外头有过一阵子骚动,又传来丧钟,宗人府这条街上有些动静,不过不到两个时辰就静下来了…
    今天早上就听说太后薨了,不过,咳,”
    侍风压低了声音,道:“私下里有人说,是惩戒司出面送了太后一程,并且,听说因太后德行有悖,圣人不打算加谥号,用以警示后宫和宗室…好像皇后和一些宗室老人在劝说…”
    “德行有悖”用来描述皇太后实在…
    这位皇太后到底干了些什么,要不然,怎么会有这种话传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侍风也还没来得及打听这么多,所以,石初樱的好奇心咱暂时还满足不了。
    尽管侍风的小道消息没说得确切,但石初樱猜测,这所谓的小道消息未必不是上头故意放出来的。
    大楚宗室要说比前朝厉害的地方,其一就是宗室抱团。既不像有的朝代那样把宗室圈养成猪,除了待宰没别的用处;也不像流放一样,专门发落到偏远地方去自生自灭,等有人谋反的时候,勤王护驾都召集不到人手;又或者宫里发生什么意外或政变,皇帝被软禁了,宗室软弱得连个屁也不放。
    大楚的宗室很强大,与朝堂形成两个鲜明的实力对比。
    宗室只管宗室内部的事物,不涉及朝堂,反之亦然。而宗室的规则很严密,理论上讲所有宗室男子都有机会成为帝王,一旦宫里的那个出了事或者意外,宗室便会推选出新的皇帝来,绝对不许什么幼子登基,太后、皇后垂帘听政这码事发生。
    大楚宗室的男人都从小培养,连爵位都是考出来的,本事自然都不弱,再不必死咬着皇帝本支一家。
    何况,经过抗倭战争,整个宗室还有雪域之地那边都重新做了检讨,外松内紧,不论是宫里还是宫外的宗室,只怕都有人看着呢,小事自然不去插手,可一旦事关江山社稷再不能旁观的。
    所以,一定是有足够证据证明太后犯了大忌,以至于惩戒司直接动了手,也免得他儿子难做。而传出些模模糊糊的风声来,怕是有意‘杀鸡儆猴’。
    如今宗人府杀了这么大一只锦鸡,如果大家都不知情,那还儆谁啊?
    有些话既然明处不好说,用用小道消息也挺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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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些,石初樱也不关心太后犯了什么事了,死都死了,还是关心活人罢。
    “那你家将军他们呢?”
    侍风道:“侍卫营的人都还没回来,只怕是没人手替换,这两天副统领大人还在召集请假的人回营当差呢。”毕竟这种‘家务事’还是宗室侍卫营这样的自己人才好。
    连请病假的,只要还能起身,头脑清醒的,都赶回来。宗室侍卫营统共才几百号人,一部分派出去了,在京的能出动的只怕都到了也不足以应付。
    “这样啊!”石初樱不由摸了摸下巴,“这么缺人手,岂不是很辛苦?没得轮换?”
    “按以往看,只怕…是这样。”也就大小解能换换。
    “今日皇太后薨了的第一天,他们要在宫里头执行多久?你去设法打听打听,我估计这工夫消息应该不会太限制了。”
    侍风办事效率很高,出去没多久就遣了个随从前来回话:“…至少到太后梓宫出灵后!”
    倒是悦姑姑听了一耳朵,道:“一般说来,年内的丧仪必须年内出灵,决不能停到元旦大吉之日的。”
    这么算来,到年底还有小两个月,冬至又是大祭,这些赶在一起,就看圣人什么意思了。
    这下石初樱倒是希望有机会进宫了,因为这个时候皇宫定然警卫森严,到不如有机会大摇大摆进去,别的不说,好歹省气力啊。
    石初樱正胡思乱想,又有早上派去老宅的人来回话,说那边老太爷老毛病犯了,正养病,又说不用担心什么的,石初樱便猜想,这是报病躲着了。
    此外,跟着回话的人一起来的,还有周氏身边的一个得用的婆子,带了周氏的话,说今个下午有空的话,周氏过来说说话,几个少爷还小姐也跟着来散散。
    石初樱一听就是有事。便约定了下午三点的时间。自己则顾不上吃午饭,赶紧去槐树胡同先把儿子接回来,又悄悄跟爹爹和师傅露了些口风,在石诚惊讶的目光中,抱着儿子回了自己的府里。
    不到半个时辰,周氏就到了。
    石初樱赶紧抱着儿子出去迎她,只见周氏下了车,先朝她点点头,再回身接了小女儿下车,等儿子们也都下来了,这才带着她们问候了婶婶,进了院子。
    石初樱见她外头罩了一件白帛的披风,里头穿着素白的袄裙,乌黑的头发上只带了几根银钗,脸上也不施半点粉脂,竟比一身华丽的时候还显年轻了几岁,不由朝周氏眨了眨眼。
    可惜现在不适合开玩笑,不然,她还真想说‘要想俏,一身孝’不是没道理的。
    周氏身边还跟着三个嫡出的儿女:已经十二岁的长子宜枫、九岁的小儿子宜栩,五岁的小女儿宜柠。也都是一身的素帛衣袍,虽然年纪不大,却也都是举止得体。光这低调又怡然的气派就不是普通人家画猫画虎能比得上的。
    他们一行主仆人人衣着合规合矩,面部表情略带哀戚,行动上倒还是一派自然,不像石初樱他们府上,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从管事到扫地的婆子,各个有些胆战心惊,连说话都不大自然了,就怕哪里做得不到位,给主子惹了麻烦。
    不得不说,到底是见过得风浪多,应付这点子事,对老宅来说,简直不算什么。
    “快进屋子里暖和暖和。”外头不好说什么,石初樱只把人往里头让。
    “这几天冷起来了,昭哥儿还这么小,你怎么能抱他出来?实在该打!你这是上头没婆婆,不然可有的念啦。”周氏半真半假的数落了石初樱几句。
    这年头子嗣不是你生的就是你一个人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子嗣是家庭乃至于家族的,很多双眼睛明里暗里盯着呢,但凡有个什么,自然会有人跳出来说话的。
    听话听音,石初樱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周氏作为老宅这边的长房长媳,将来也是他们这边的宗妇,自然有说她的立场,今天这也算是点醒她了:不要以为上边没公婆就不管不顾的,一旦过了线,能管她的人多着呢。
    人在宗族,身不由己。凡事还得在意些。
    石初樱自然明白,正色道:“大嫂说得是,一般我也不敢随便抱他出来,不过他师祖说了,昭哥儿已经开始泡药澡了,倒不好养得太金贵。
    不然我也舍不得他受凉呢。”
    “你有数就好。”周氏点到为止,并不多话。
    石初樱把她们母子一行让到昭哥的起居室凑人气,周氏逗了一会孩子,石初樱见她有话说,便让奶娘把昭哥抱下去了,又让人给几个孩子带上点心,去外头随意玩耍。她自己带了周氏往自己的起居室里去。
    玉露重新上了茶水果子便退了,周氏见屋子里人都散了,抿了一口热茶,这才叹道:“我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原本打算过了年,正好赶上春闱,孟家的信二爷正好来京考试,好歹安排两个人见一面,妥或不妥,总不能咱们自己说了算,毕竟害了漫姐儿一次,再不能有第二次。
    只谁知道…
    这几日老太爷和老太太确实有些不好…”
    啊!石初樱瞪大了眼睛。她怎么没听说呢?连楚溆也不像知道的样子啊!
    周氏一看她这神情就拍了拍她的手,道:“你刚做完月子,哪能告诉你们这些,再说,也不是必准的事儿。”
    “医生怎么说?”老宅必然是请过太医的了。
    “只说年岁到了,无病无痛也是难免的,说不好。只看眼下是有些气虚,总是疲劳,整个人老是困倦疲乏。又年岁大了,不好多用药,先食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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