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镠听林鼎说着,他也不住点了点头,与杨行密看待自己的态度一样,钱镠也早已意识到与己方势力将会与之长久对抗的对手又会是谁,目前既然能够与李天衢达成共识,那么在江东与杨行密明争暗斗期间,雄踞与长江以北的那一方强大的势力,无疑也是要好好拉拢,而绝不可触怒对方。
    “还有恩官董昌,对治下黎民苛政日渐严酷,近期举止也愈发反常...希望他也不至当真是图谋不轨,否则的话......”
    钱镠面上挂着几分忧色喃喃念着,他又思付了片刻,遂朗声说道:
    “不管如何,眼下重中之重,还是要尽快攻占苏州全境,若仍有机会便进取润、常二州,招抚收编孙儒贼兵降众,以尽快壮大我军实力。听闻杨行密与李天衢共谋截杀孙贼,倘若那祸凶贼首终会伏诛,我方也要主动遣使往李天衢那里去做庆贺为名,彼此通商友好,以稳住江北几处藩镇兵马。只可叹江东地界,至少以后数年也注定安宁不得......”
    杨行密、钱镠双方终究要往死里掐架,而己方势力倒成了他们要争取拉拢的香饽饽。对于此,李天衢当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而且比起心性更为腹黑城府,而对着自己的妻室都能做了几年戏意图麻痹他那野心渐长小舅子的杨行密,钱镠更是个性情中人,他思念归乡探亲的爱妻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便在后世广为传唱。
    更何况钱镠修身治家十分谨严,留下“要尔等心存忠孝,爱兵恤民”、“凡中国之君,虽易异姓、宜善事之”、“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免动干戈,即所以爱民。如违吾语,立见消亡。依我训言,世代可受光荣”、“多设养济院收养无告四民,添设育婴堂”、“凡此一丝一粒,皆民人汗积辛勤,才得岁岁丰盈,汝等莫爱财无厌征收,毋图安乐逸豫,”...等十条家训告诫钱氏子孙,也足见他能施政爱民,钱镠对外扩张的野心也相对更低,那么与他打交道,李天衢心说也要比同杨行密相处轻松的多。
    就只眼下而言,李天衢与杨行密针对如何协同进军,调拨部众围剿彻底灭亡孙儒这一路残暴的军阀势力,也是一拍即合,很快的达成了共识。如此双方兵马张开大网,截断孙儒余部所有退路,而立刻展开猛攻的连番战事,很快的也已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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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友军,也总要让李天衢统掌的几路兵马知道我军的厉害......”
    杨行密麾下大将李神福凝视对方散乱的贼军阵列,他口中长声念着,随即缓缓的抽出了腰间佩刀,慢慢的举起了右臂,紧接着李神福双目中精芒暴涨,又是一声炸雷般的喝令声暴起:“杀!”
    “杀!!!!!”
    山呼海应的喊杀声撼动苍穹,军阵中又骤然激荡的号角声,大批将士奋声发喊,排成紧密的阵列发动冲锋。迎风荡起他们戴着的头巾,竟然形成一片片翻滚的黄色怒涛......
    按史载杨行密曾于“盱眙、曲溪二屯,籍其士为‘黄头军’,以李神福为左右黄头都尉,兵锐甚”。如今由李神福亲自统领的这一拨黄头军率先追击到了孙儒余部慌不择路,而奔逃至湖洑地界临时扎下的营寨,甫一发现敌军踪迹,便立刻展开了势如排山倒海一般的猛攻。
    按史载,杨行密自死守宣州,随后发动战略反攻,而连破五十余寨,战事差不多也进入到如今这一阶段。贼寨内兵马措手不及,慌忙组织部众进行抵抗。
    本来因长期饥饿而有气无力的疲弱伤卒,也不得不挣扎着起身,倚在在木栅后头,挺起手中军械拼命的朝缝隙间搠出。另一侧黄头军将士用盾牌架开攒刺的长枪,又有兵卒抡起大斧长刀只是朝着木栅猛砍乱剁,拼命的力图尽快冲垮军寨四周简易的木栅防线,彼此也红着双眼混战厮杀,冲击得木栅在鲜血迸溅的狂潮中摇摇欲坠,彼此纠缠厮打在一处,很快的便把周围地表染成了一片血红!
    沉重的大斧重重的劈落了下去,一片栅栏应声断裂,轰然倒塌。单薄的木栅已被突破,由黄头军步卒所组成的黄色怒涛狂潮,也立刻犹如开闸被发出的洪水那般涌杀向营寨内溃乱的贼军余众。狂暴的碰撞声,厮杀声加倍的爆发开来,其中夹杂着也多是势堕贼兵的惊呼惨叫声!
    李神福矗立在营寨之外,眼见麾下黄头军将士已轻易的杀进此处贼营当中。以他这个正史中南吴第一名将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眼力,也很快的便能断定这边营寨内贼军被彻底扑杀荡灭,已经成了定局。战场上与敌军交手,对于李神福而言临阵部署、随机应变、调兵遣将也永远要比对手快几步。
    而当李神福已经开始思量击垮这处军寨中贼军之后,便立刻重整部曲扑向别处敌营持续进行猛烈的攻势之际。类似的情形,也在湖洑一带孙儒余部所扎下的军寨中到处上演着。
    湖洑地界另一处贼军营寨也被冲破,而与李神福坐镇指挥的方式截然不同。杨行密麾下另一员大将周本却是身先士卒,最早疾冲撞入贼军寨中,他挥舞起手中长刀,凭着长久以来与人厮杀、与兽搏斗而磨练出最为琢直接凌厉的武艺,刀风呼啸、锐响不停,周本不但虎吼连连,冲势威猛,在大肆斩杀贼军溃兵之时,瞧他脸上神情,却是眉飞色舞的愉悦喜色!
    贼兵被杀得波分浪裂、挡者身死,周本刀锋过处,已经有数十贼兵顷刻间便被砍得头断腰截,血浪奔涌激溅,而周本却是愈发的狂暴,挥动着手中长刀持续往贼军人群深处硬趟了过去。既然主将如此奋不顾身,他麾下将士自然也尽是誓死追随,冲杀破寨的冲锋阵势,便犹如一口锋利的钢刀不断的剐落对面贼军溃阵的血肉!
    然而由于周本冲势实在太过生猛,紧紧跟随在他身边的将士也实在难以一直维护住他周全。混战的战团当中,从斜侧有一把大砍刀凌空劈落,周本这边刚又放倒了五六个贼兵,顿觉身边有兵刃利器撕裂开空气的破风声袭来,他下意识的侧身闪避,可锋利的刀口仍旧掠过他的左臂,而留下了一道鲜血淋漓,创足见骨的伤口!
    虽然那偷袭周本得手的贼将,很快的便被紧赶上来的士卒给乱枪搠死。周本身旁的一名军校,也立刻抢将上前,一边挥舞着兵器奋力砍杀,一边疾声说道:“将军负伤,还请暂退治疗金疮。此处贼寨,便由我待弟兄们荡平便是!”
    然而周本拖着血流不止的左臂,却又疾奔上前,手中长刀化作掉利芒劈落,顷刻间,热血喷泉般激溅而起,又是一员贼将扑倒在地,而他这个明明是汉末江东周美郎的后人,却是瞪目厉吼,又豪声喊道:“退个什么?老子哪次厮杀又不曾负伤?这才刚刚杀起了兴,人活百岁也是个死,若是过得窝囊更没什么活头。痛快厮杀、痛快吃酒...老子在世要争个出身,也仍是要图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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