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说:“这样大的雨,也不好回你们院子,就在我房里洗吧。”
    “多谢夫人。”钱阮儿哽咽着说,蹒跚地站起来,就着凌雅文的手向里间去。
    “敏吾待你可好?”秦夫人笑道。
    元晚秋羞涩地点了点头。
    梨梦见元晚秋进不得里间,也不好跟进去。
    “你婆婆待你可好?”
    凌钱氏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瞧着元晚秋。
    元晚秋点头说:“母亲是个心软的人,虽先前有些误会,但如今待我也很好。”
    凌钱氏满意地拍了拍元晚秋的手,眼睛在屋子里望了一圈,就问:“跟着雅文嫁进来的茅庐呢?”
    “大公子身边少不得人,她守在那边呢。”
    凌钱氏眼皮子登时跳了起来,为难地望着秦夫人,吞吞吐吐地说:“有一件事,要说给亲家听。”
    “什么事?亲家就说吧。”秦夫人理了理袖子。
    凌钱氏叹息说:“虽茅庐是雅文领进来的,但……她生了异心,竟给雅文下起绊子来,险些害得雅文没了孩子。”
    没了孩子?秦夫人彻底震惊了。
    “亲家,不如,叫我将茅庐领回去吧。”凌钱氏说。
    秦夫人回神道:“雅文有了?”面上登时欣喜起来,眼前好似看见一个小小的秦征机灵活泼地又蹦又跳,“快去请大夫来。”
    “是。”
    “那茅庐?”凌钱氏试探着问。
    秦夫人见要有孙子了,就浑不在意地说:“她本是个出家人,还俗已经是对佛祖不敬,竟敢谋害雅文,就是对秦家、凌家不忠,如此一人,亲家将她领回去就是。”
    凌钱氏满意地点了点头,见凌雅文被人从里间领出来,亲自起身十分慎重地扶着她坐下。
    “两位母亲,这是怎么了?”凌雅文悄悄地搓着手指问。
    梨梦眼尖地瞧见了,见她手指上有细沫落下,猜到在里间里凌雅文跟钱阮儿两个,定是拿着脂粉写字传话,可见钱阮儿把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
    “文儿,这么大的消息,你还瞒着我。”秦夫人欢喜地笑道。
    凌雅文一头雾水地茫然问:“什么消息?”
    “一会子,大夫来了就知道了。茅庐抓来了没有?”秦夫人蹙眉问。
    “已经打发人去叫了。”
    凌雅文狐疑地望着秦夫人、凌钱氏。
    凌钱氏想到凌雅文即将生下纡国公的长孙,不由地一扫先前的晦暗,神采飞扬起来。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婆子跑了进来,吓了一跳地说:“夫人,我们去抓茅庐时,茅庐被拖着走了两步,就叫肚子疼。问她,她说葵水已经停了两个月。”
    秦夫人呆若木鸡。
    凌钱氏嘴张了张,“她也有了?”眼睛不由地望向元晚秋。
    元晚秋老老实实地坐着,谁也不看。
    “……大夫,还没请来?”秦夫人沉声问,几乎料定凌雅文是明知茅庐有孕,才串通凌钱氏将茅庐弄出纡国公府。
    “下着雨,只怕一时半会来不了。”
    “叫府里有经验的老嬷嬷给把脉。”秦夫人当机立断地说。
    “是。”
    梨梦趁着无人在意,机警地跟了去。
    凌雅文脸色白了起来,不等老嬷嬷来,就忙说:“母亲,儿媳并未有身孕。”
    凌钱氏怔住,“敏吾说过……”
    “母亲说什么?”元晚秋茫然地睁大眼睛,低声说:“茅庐……这名字倒是有趣,寻常的女儿家,怎会起这名字?”
    “她原是弗如庵里的小尼姑。”秦夫人将眼睛从凌钱氏身上移开,“敏吾说什么?”
    “……他说,雅文……”凌钱氏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如此说来,昨儿个元晚秋伺候她吃饭时说的话,是有意引着她对付茅庐?
    秦夫人想起凌钱氏跟凌敏吾的关系,先入为主地认定凌钱氏被拆穿了幌子就要诬赖到凌敏吾头上,两只手叠放在膝盖上,等人来回说“茅庐已经有了两月身孕”,欣喜于秦征虽伤着了,却还能有子嗣,笑道:“既然如此,过两月摆酒,抬举了茅庐吧。”
    凌钱氏迟疑地说:“倘若是个男儿……”
    “就养在雅文膝下,雅文,你也该努力一些,不要只叫茅庐伺候着征儿。”秦夫人说。
    凌雅文忍辱负重地点了点头,堆笑道:“大公子身边离不得人,茅庐只怕伺候不得大公子了,儿媳这就回去。”
    “去吧。”
    凌雅文喉咙梗着,脚下生风地甩开婢女向自己个院子走去,等进了院子里,才惊觉浑身被淋透了,忙在身上摸了一摸,见下着雨院子里没人走动,就快步地向秦征屋子走去。
    “少夫人,先换了衣裳再去吧——少夫人这样狼狈地过去了,大公子瞧见了,越发地……”丫鬟苦口婆心地劝道。
    凌雅文捋了捋额头上的碎发,挤出一道清水来,嫉恨地望了一眼茅庐屋子,就随着丫鬟回自家屋子去,不见其他人在,冷笑道:“不是躲懒去了,就是献殷勤去了。”见藏在怀中油纸包裹住的东西并未湿,松了口气,将油纸放在床上,就去屏风后脱下湿衣裳。
    床边的小丫鬟瞧着油纸包裹,咬着嘴唇向屏风后瞧了一瞧,立时迅雷不及掩耳地将油纸拿在手上,扬声说:“少夫人,我去端盆热水来,不然病上一个半个月,叫茅庐养好了胎又霸住大公子……”说话时,就将油纸包裹拆开,见里头是一张没裱糊过的画,将油纸还叠好,就拿着画向外去,顺着回廊躲着人进了茅庐屋子。
    屋子里给茅庐看脉的老嬷嬷已经走了,只剩下梨梦陪着。
    那小丫鬟将一张画递给茅庐,躺在床上的茅庐展开画瞧了一眼,递给梨梦:“你认得吗?”
    梨梦纳闷着茅庐怎地收服了凌雅文的丫鬟,就听茅庐说“这几个月里,要劳烦你替我伺候大公子了。”
    小丫鬟脸上一红,催促说:“茅姐姐快些看吧,不然,叫少夫人发现了,那可了不得了。”
    梨梦反复地看着画,忽地说道:“这画,像是关少爷在弗如庵时,给我们小姐画的画像。”
    “瞧着不像……是画得八小姐将来容貌?”茅庐眼睫不住地扑闪起来。
    “是。”梨梦皱着眉,心道关绍定是想讨好了秦征,叫秦征仗着瘫痪求了纡国公夫妇将关绍放出凌家。
    茅庐身姿轻快地下了床,走到床边柜子那,开了柜子翻找,须臾翻出一张并未裱糊的画来,“给少夫人放回去。”
    “是。”
    梨梦好奇地问:“请问,放回去的,是什么画?”
    茅庐笑道:“这你就别问了,总之,请八小姐放心,茅庐是知恩图报的人,我在一日,就绝不会有大公子纠缠八小姐的那一天。”
    “那就多谢了。”梨梦瞧那小丫鬟快步走了,唯恐被人瞧见,也忙向外走去。
    茅庐扶着窗子站着,望见两个小丫鬟过来说:“茅姐姐,夫人令我们两个伺候姐姐。”就微微一笑,抚摸着肚子听着雨声说:“似乎,听见大公子生气了。”
    “咦?雨声这么大,姐姐也听得见?”
    “兴许是日夜伺候大公子,幻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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