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秦亦涵的关系,沈家父女的关系达到了冰点,简直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沈父不理解自己的女儿向来大方,行事稳重妥帖,待人礼数周到,为什么单独在这件事上如此较劲。他和那位故友的那种关系,过了这么多年也淡了,他也知道错了,这些年没有做对不起家庭的事。亦涵明明是一个那么美好的姑娘,谁见到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孩能不喜欢?
    他永远不会知道,在某些人的心中,喜不喜欢一个人,有时候与她是否可爱乖巧懂事没有半点关系。
    这么些年,曾经棱角分明的少女跌跌撞撞长大了,她把自己的爱憎藏得很深,将一切都掩藏在波澜不惊的表象之下,却没料到这些东西会在猝不及防的瞬间,给予她最痛彻的反击。
    秦亦涵的存在之于沈嘉文,就是一种原罪。
    男人是健忘的,他们的感官与快乐有关。当女人不能再给他带来快乐,他很快就会忘了她。所以他忘了母亲是他的初恋情人,忘了秦亦涵的母亲带给他的快乐,只记得那是一个故友,把年轻时的荒唐一笔带过。
    不同于性情冷淡的沈嘉文,秦亦涵是
    〖:个造梦高手,她能给他制造源源不断的快乐,制造他所缺失的父女之情,满足他的幻想,所以他对这位“故友之女”好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或许在他的潜意识中,秦亦涵的重要性更甚于沈嘉文。
    然而,女人的感官多半与痛苦有关。
    沈嘉文永远无法忘记他的出轨给家庭带来的伤害。忘不了母亲悲伤痛苦的过往,忘不了,她苦苦追寻的父亲的关爱,却能轻而易举被另一个女孩获取。她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被另外的人渐渐取代。
    秦亦涵的存在,见证了她的狼狈。骄傲的沈嘉文不会认输。
    所以,她离开了。因为,那不再是她的家。拥有血缘关系的人其实并不能算是亲人,感情羁绊才是。可惜沈父不懂,他的生命是快乐的,他喜欢一切能让他轻松愉快的东西,他永远不懂伤痛。
    沈嘉泽知道,秦亦涵的出现,会给这个家庭带来变化,却没料到这是转折的开始。
    他觉得,她离他更远了。短短两个小时的车程,这个距离却让他感到遥遥无际。他似乎永远也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偶尔会回来,也只是去看看母亲,并没有回家,然后从养护院匆匆离去。唯有假期,他才能抽空去看她。
    他感受到了恐慌。虽然未明原因,却已经将一切都归结到了秦亦涵的身上。嘉文是从那时候开始改变的。
    少年不惜一切代价与父亲争论,想要把这个贸然介入家庭的少女给赶出去,迎来的却是父亲失望万分的目光。
    “你姐很少回家,你又是个锯嘴葫芦,亦涵住在这里,也好陪我说说话。这个家太空旷了,你还想让我闭嘴吗?我已经老了,难道连这点快乐也没有了吗?”他不怕衰老,唯一怕的是寂静和空旷,没有快乐可言。
    “她不走,我走!”
    “你走吧。”父亲冷漠地说道,“你想去哪就去哪,不要拿家里的一分钱。”
    他度过了难挨的两年,心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煎熬,转眼间到了高三,到了六月份,他进了考场,倏忽间他出了考场。
    外边的日头很大,最后一场考试,家长们却把空余的场地围得水泄不通。
    沈父开车来接他们,男人笑眯眯地问:“考得怎么样了?”
    秦亦涵也回以灿烂的笑容。
    “伯伯,我觉得自己的状态很好,应该没有问题。”
    沈嘉泽坐在副驾驶座上一语不发,只把目光瞥向窗外。
    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的树梢下。
    沈嘉泽偶然扫到那里,深邃的目光被激起了一层涟漪,然而定睛一看,那并不是她。
    失落就像滚动的雪球,越滚越大。
    她怎么可能来这里。
    “打算报考哪里啊?”
    “伯伯,我想报S大。”
    少年扣上安全带的手微微一愣。
    秦亦涵注意到他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S大啊,那分数可高了!有信心吗?”
    少女元气满满地点了点头,“有的!我会考上的!”
    沈父就喜欢看她这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出声。
    “S大好,离家近,你也可以常回来看看。”说到最后语气近乎是失落了。
    少女连忙点头安慰他:“伯伯,我会经常回来看你和妈妈的。”
    沈嘉泽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不过这无所谓,他不在乎。
    他只是会经常感受到沈嘉文的失落,感受到她离开家庭的原因,尤其是在这种父慈女孝的场合。
    他想起了她离开前最后那顿午餐,她脸上巍然不动的神色。
    巍巍高山,山上皑皑白雪依旧,却似乎有某种东西在内里静静地,悄无声息地崩塌,裂开一道道远远看不见的痕迹。外人看了只觉得伟岸静美,殊不知高山在悄悄崩溃,还有雪花不断掉落在上边,旁人引以为美。
    她看似无坚不摧,实则任何东西都能将她摧毁。
    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未记事之前,她也是一个人,看着自己的父亲对另外的小女孩露出这样和蔼的笑容的吗?她会不会躲在角落里难过,会不会在夜里哭泣?
    少年的心揪成了一团,他紧绷着脸,不让眼泪从眼眶中掉落。
    没关系,他很快就去找她。父亲不爱她,他来爱她,也请求她施舍一点爱回馈给他,让他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他报了S大的物理系,录取通知书下来,毫无意外被录取了。当初要不是S大没有自主招生计划,他应该早就可以去见她了。
    没多久他就收拾东西,打算上路了。
    一下楼就看见了秦亦涵和自己的父亲,两人正坐在沙发上,有说有笑的样子。
    看到他下来,两人同时沉默了片刻,然后,沈父就笑了起来。
    “知道你今天走,我帮你们订了两张车票,你订的那张就作废了,晚一班一起走。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出门不方便,你要好好照顾她。”
    秦亦涵也配合着露出了笑容。
    “嘉泽,我跟你一起走。”她把“哥哥”的称谓改成了“嘉泽”。
    沈嘉泽懒得理她,直接拉上行李出去了。
    如果说,两年的时间还不够他看不透这个人的真实面目,那么他就是真的傻。
    装模作样,虚荣狡诈,爱出风头,是个玩弄人心的高手,只要沾上了,就会把人所有的养分都吸走的藤蔓。
    然而鉴于她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虽然虚伪做作得让人想吐,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很快就能避开这张讨人厌的脸了。
    秦亦涵对他的不理不睬报以微笑。
    两人对彼此的真实面目心知肚明。
    一个……看似阳光开朗,纯粹得毫无杂念,实则在暗中爱慕着自己亲姐姐的怪物。
    谁又比谁高尚?
    沈嘉泽不想理会她,更不想和她待在一
    {御圕箼御宅箼導魧蛧阯備苚詀:RοuSんμЩμ(肉圕箼).ㄨγΖ处,没等到下一列车就自行检票离开了。
    这天刚好周末,沈嘉文没有什么事,听到他过来的消息,心中想着这么大的事,应该要做些什么。
    当年她考上大学,父亲可是敲锣打鼓地在乡下准备了宴席。虽说她并不喜欢这种闹腾,然而终归是一种仪式。这么看起来,今年嘉泽考中那么好的学校,也没听说有什么庆贺,确实是有些清冷寥落了。
    沈嘉泽住的集体宿舍,他来得早,室友们都没到,整个寝室空荡荡的,却让他觉得安心。他实在不想留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家里了。
    刚把自己安顿好,就接到了姐姐的来信。她在明珠塔附近的餐厅订了桌子,今晚可以过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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