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洛扬看着她,之后不满地捏了她的脸一下,“云荞!你再这样,我……我可真生气了。”
    沈云荞理亏地笑了。她方才是去打听了,船上的人却都讳莫如深,便一无所获。猜得出二爷也是个大人物,却没想到,竟是廉王孟滟堂。
    之后,她思忖片刻,正色对章洛扬道:“你看啊,事情是这么回事——我吃饱了撑的想投靠姨母,低估了咱们两家在外的人脉关系,差点儿就狼入虎口。早间我就看出来了,二爷已经收了咱们两家的好处,想要干涉此事。要是没有俞三爷介入,我们此刻可能就被押解回京了,甚至于……廉王要是想看看你我的真面目,你那张脸……天,我害得你一辈子更惨都未可知。”
    一番话说的与俞仲尧相仿,只是更直白残酷。
    末了,她的结论是:“我是一定要陪你去风溪的,你什么都不准顾虑,这本就是我惹出的祸——是这么回事,你可别弄错了。再说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姐妹,去哪里都该同行。我要是丢下你,自己怎么能好生度日——会自责死。”
    章洛扬左思右想,无从反驳,一如之前不能反驳俞仲尧一样,“你别急着决定,再想想。”
    沈云荞毫不犹豫地道:“这本来就不用想。换了你,也会跟我一样。”随即还威胁章洛扬,“你快些去给三爷回话,不然我就去找高进,告诉他那张地形图我比你知道的还多,让他去转告三爷,结果还是一样。”
    章洛扬自知拗不过沈云荞,可还是踌躇到彩霞满天,在沈云荞一再催促甚至威胁之下,去了俞仲尧房里回话。
    俞仲尧正要用饭。花梨木桌上,放着醉虾、烤鱼等几道海鲜菜肴和一道汤,另有一壶酒。
    色香味一般。
    章洛扬微微愣怔。是在船上,初夏又即将过去,除非有专人每隔三两日定时送来蔬菜,否则,在船上的人只能每餐食用海鲜类菜肴。她没事,但是云荞现在要忌口,万一餐餐吃这些,伤还能有个好?
    这可是大事,一定要解决。
    能解决么?
    这样想着,差点儿就要转身回房,想问问云荞午间吃的什么。
    俞仲尧对着这样一餐饭,其实是满心嫌弃,只是不外露罢了。嗜酒的人,对饭菜是一个越来越挑剔的过程——酒喝得太多,胃口会越来越差,合口的菜肴亦越来越少。该将就的时候他自然要将就,但是在航程结束之前,原定的是府里一名厨子。偏生厨子启程前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手下仓促间随意拎了一个新人顶替。
    新厨子做得一手杭州当地菜,北方饭菜一窍不通——这一路可有的受了。他的习惯都是专门负责的人慢慢揣摩出来的,总不能为这种小事让手下东奔西跑。
    作者有话要说:  航程开始,男女主的故事也真正开始了。
    文风还是甜宠爽,但不是以前写惯的宅斗类,人物也不像宅斗类那么多,生怕老朋友不接受,新朋友不喜欢~目前为止你们觉得还成吗?严重忐忑中。
    ☆、第8章
    章洛扬上前去,说了自己和沈云荞的决定。
    俞仲尧并无意外,微微颔首,“你不需担心沈云荞的伤势、饮食,会有专人照看她至痊愈。”
    言辞针对的都是她方才担心的。章洛扬不自觉地唇角上扬,由衷道谢,告辞去了沈云荞的房间。进门时恰逢高进出门。
    沈云荞正坐在桌前,对章洛扬招一招手:“我让他们把你的饭菜送到这儿来了,一起吃。”
    “好啊。”章洛扬洗了洗手,这才落座,见沈云荞面前的是清炒小白菜、鸡丝黄瓜、一碗白米饭、一碗排骨汤,虽然仍是色香味都一般,却都是适合沈云荞吃的。她这边则是与俞仲尧桌上的菜大同小异。
    沈云荞用筷子扒拉着饭粒,气鼓鼓嘀咕:“厨子可真行,做的全是我最讨厌吃的。”
    章洛扬失笑,“不是受伤了么?忍几天就能胡吃海喝了。”
    “胡吃海喝?”沈云荞看着菜肴直撇嘴,“就凭厨子这见不得人的厨艺?”
    章洛扬笑出声,“到时候看情形,大不了我们贿赂厨子,分一个灶台给我——我做饭给你吃。”
    “嗯,可行。”沈云荞推了推一盘醉虾,“这个做法跟厨艺没多大关系,估摸着味道不错,你多吃点儿。”她不善下厨,却很会吃,也能看出些门道。
    章洛扬点头,“好啊。”又问她,“高大人怎么还亲自来了?”
    “一个丫鬟懂些医术,他带着人来看看我的伤势,叮嘱了我几句。”沈云荞把椅子挪到章洛扬身边,笑盈盈道,“我就跟他打听了一些消息——燕京那边的消息。”
    这也正是章洛扬想知道的,“是么?快跟我说说。”
    沈云荞将听闻诸事娓娓道来。
    原来她们离开燕京没两日,俞仲尧与孟滟堂上折子跟皇帝告一年的假,要知道,他们手里握着的实权,可比皇帝还大。一时间,整个燕京都为之轰动。
    是因此,章府、沈府两个女孩子逃离便成了小事,满城的人都在翘首观望两人能否成行。
    要是两个人都离开,朝堂的格局便不会更改,要是走一个留一个,格局就要变了——剩下的一个绝对是只手遮天,不把死对头的党羽往死里整治才怪。
    小皇帝是从去年冬日才开始亲自打理朝政,要是俞仲尧走、孟滟堂留下,官员们并不能相信小皇帝斗得过他二哥。
    结果自是不需说,两日后,皇帝给了批示:准。
    人们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一如既往度日即可,不会面临腥风血雨。
    在这之后,章府、沈府的事才引起人们的注意、议论,却没想到,刚开了个头,章府又出新事:
    有闺秀在宴席上说,章府二小姐倾心武安侯世子,命人给武安侯世子送去了信物,偏生武安侯世子是个天生的混账,说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廉耻的闺秀,又是投怀送抱又是送信物的,赖上他了不成?这样的货色,给他做妾都不配。
    顺昌伯夫妇爱女心切,怎么肯让外人这般污蔑女儿的清白,找上门去理论,两家你来我往的僵持不下。
    所谓章兰婷命人给武安侯世子送去信物,当然是沈云荞离开之前安排好的。
    两家闹到面红耳赤的地步,绝不可能结亲,章兰婷不需嫁给武安侯世子。
    “可不管怎样,她卷入了这样的是非之中,名声是好不到哪儿去了,我倒要看看谁还肯娶她。”沈云荞不屑地扯扯嘴角,“她想为自己谋取好姻缘,本是人之常情,却不该妄想把你推进火坑。该!”
    “嗯。”章洛扬点一点头,“也只有你能教训她,我可不行,在家里还不如外人。”
    “是真心话么?”沈云荞打趣道,“要是日后能够回到燕京,章兰婷又过得惨兮兮,你可别埋怨我下手太重啊。”
    章洛扬意外,“怎么可能呢?谁近谁远我还是明白的。”
    沈云荞轻声地笑,摸了摸章洛扬的头,“跟你开玩笑呢。”
    章洛扬的世界从来很简单,放在心里的人,屈指可数。她学不会怨憎谁,只知道自己该回报谁。苛待她的人,拒之心门之外;关心她的人,点滴都珍惜。
    没办法,她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惩罚谁,能做到的,只有回报善待自己的人。
    吃完饭没多一会儿,两名丫鬟进门来,撤下饭菜,给沈云荞端来煎好的药,服侍着她服下,又点燃明灯,打来洗脸水。
    沈云荞遣了丫鬟,关上门,从行李中翻找出一个白瓷瓶,“把药膏涂在脸上,洗把脸,总敷着那些东西也不好,让你这小脸儿透透气再照原样画上。”
    章洛扬依言行事。
    沈云荞则换了身富家少爷的穿戴,“我穿着小厮的衣服,却总要你照顾,别人看着会起疑。”
    “对啊。”章洛扬拭去脸上的水,“应该是我穿小厮的衣服才对,我们换换穿戴。”
    沈云荞哈哈地笑,“换什么换?我们有人服侍着,穿戴上平起平坐就行了。”
    “哦。”章洛扬跟沈云荞相处的时候,很少会动脑子,好友说什么就是什么。
    随后,沈云荞也洗去脸上妆容,转去和章洛扬在挤在架子床上说话,“在船上只能用一个面目示人,真是可惜了我的好手艺,原来还想变着花样的装扮你呢。”
    “那你还记得清我们之前的样子么?”章洛扬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当然记得了。”沈云荞笑道,“前几年我常拿丫鬟练手,不知画过多少次。后来贴心的几个丫鬟先后嫁了人,我才暂且放下了这手艺。”
    说说笑笑间,两个人不知不觉睡着了。这一晚,是她们离家之后睡得最安稳的一觉。现状已经如此,多想无益,心神便完全放松下来。
    翌日清晨,两人重新装扮起来,仍以上船时的面目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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