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玉庭见对方似乎不欲追究,心中大石微微放下,于是畅谈起来,“有城名指丰,倒是个逍遥之城。城主余光师主和平,是以城内不准斗殴,白道友若喜安静,倒可去此处歇歇脚。”

    郑莞眉眼徽抬,细细看起了包玉庭,对方在说到了“城内不准斗殴”时,似乎有意加重了语气,不错,此刻,对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休养。刚刚的一战,虽然可说完胜,但只在她自己知道她受了什么样的伤,这包玉庭语中有所指,分明是看出些端倪。

    如今外有筑基修士盘旋不去,相信他们来此的目的不过是利益,不去的原因也是为利,也即是先前两名修士口中那子虚乌有的宝贝,如若再起斗争,她难有信心能够安然。此刻包玉庭既然不点破,她也只好承了他的意。

    “好呆会有劳包道友带路了。”说话时,她下了行风之背,快速遁入表面,找到吴氏的尸首,取了他的储物袋,微微以灵识一探,内里灵石不少,还有些法器、符篆,不过是些寻常的东西,郑莞取了那只可定身的杯子及尚在吴氏手中的小盾,后便以火球术焚了他的尸身。

    若想不留下太多痕迹,焚烧是个好办法。

    出得地面,郑莞将储物袋抛给包玉庭,朗声道:“包道友,见者有份,这储物袋便是你的了。”

    包玉庭爽快地接了过去,心中却暗骂此女无良,受其物,入其伙,那等带路之事,他想不尽心也难。其实带路之事不过举手之劳,此中的危险是那些被自己引来的那些的筑基修士,只怕他们不肯罢休,再起纷争。他本想渔翁得利,却不想最后将自己卷了进来,他此刻真是有苦说不出。

    郑莞掩在白纱下的嘴唇微微轻扬,转而对行风道:“行风,你去或不去?”

    行风似是思虑的片刻,道:“去。”

    “那即生死由天,不可妄托他人。”

    其言下之意是,她不会承担它生命的责任。

    说话时,郑莞已跃上其上,然后对众人道:“走吧。”

    文老先前虽受伤,但此刻却不上行风之背,跟在领头的包玉庭身侧。对于郑莞的行为,他也看出些门道,郑莞此人冷淡,断然不会引人同行,除非有因。依自不越山脉一路行来而看,此人不喜恃物,众人喜欢找些妖兽代步,而她大多时候喜欢御空飞行,可自打败两名筑基修士之后,她便一直坐在行风背上,除了遁入地表取物那次,由此,他依稀能推断出,她定是受了重伤。再怎么厉害的修士,在面对两名同修为的修士也不可能安危无恙。

    是以此刻,他尚能支撑,便觉得应起些作用,坚持不上行风之背,以尽护人之责。

    秀秀同虎子爬上行风之背,却独自在一旁沉默。

    “不用太快,悠着点,”郑莞淡淡道,随即闭目休憩。

    包玉庭侧首瞥看,看其正欲闭上的眸中平淡无华,他的表情由略惊到佩服,气定神闲的走,在外觊觎的筑基修士恐怕便有所顾及,不敢随意出手,若是此刻仓皇而逃,定遭追击。此女心思慧敏,恐怕就是无他指引,无力帮助,入指丰亦无忧。既然如此,她又为何给他储物袋,包玉庭心中有些疑惑。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葫芦,揭开盖子,顿时奇香四溢。

    文老原本紧绷的神情,骤然大变,如惊弓之乌,口中话语结结巴巴:“这……这是什么?”

    郑莞微微睁开眼睛,瞥过文老,然后看向包玉庭,此刻酒气从葫芦中散出,缭绕在鼻尖。

    包玉庭举起葫芦一仰头,葫芦内的体自内流出,落入口中,他满足道:“酒。”说时他走真诚地看着文老,意为此中不是什么毒物。

    随之他将葫芦抛给郑莞,郑莞微一伸手将它接得稳稳的,耳边闻他道:“此酒专供修士,我等饮之如同凡人食酒,天下唯此一号。白道友可藏之小饮。”

    “东庭酒……”郑莞细声沉吟,一仰葫芦,其内淌出涓涓一丝酒,带着迷醉的桃花香萦绕,跃入口中,寻常烈酒,纵然入体,灵气一带,酒气自散,而此酒入腹生热,酒气缠肠,绵而不绝,更有一丝直冲壶字之地,溢入其中,若多饮一丝,果能醉个一时三刻也不罢休。

    灵力运转了数个周天,那丝酒气才从体内散尽,直至此刻,原本冰冷的感觉亦稍稍退去。

    冷郑莞思绪一动,原来如此。

    炎火在斗法之中虽然对他来说大有帮助,也可说是她的杀手铜,她灵魂融合了炎火,更是无惧于它。但是,那是最初的她,自她以水造躯之后,两者便相抵。

    水、火相克,灵魂为火、身躯为水。水躯毕竟巧妙,否则早就无法与她的灵魂相安,不过这是在灵魂之中的炎火沉寂之时,若是炎火爆发,两相相争,必有损。

    而刚刚的斗法过程中,她不过微动炎火之力,水躯便已无法承受,先是热得似俗沸腾,随后又如坠入冰窖,体温如寒冰,她有种感觉,若再受些损伤,她便无法再凝成完形。

    修士的吐息不同于凡人,长而静,但并非不存在,这种人的本能可以抑制,却不会消失,而正是因她体温冰冷,呼吸之间便可见汽,恐怕包玉庭便是从中见出端倪。其身体冰冷的冷意应当不会引人过多注意,因为各修士练功功法各异,可能会影响体质,但即使有影响,大致也不会使得吐出的气在炎热的天气里化作冷汽,包玉庭应是从此些推测她一二情况,这份心思令郑莞觉得巧妙,心中不禁对其防备更甚。

    “白道友,此酒可好?”包玉庭接回那个酒葫芦,心觉奇怪,东庭酒千金难买,一是修士醉酒,甚为难得,二是可作驱寒。他以水汽断想对方可能练了什么寒功,功力反噬,是以热月口吐寒汽,应是重伤,具体虚实却不得而知,东庭酒于身无害,驱寒也不错,他本以此献好,借以交谈,其低细、虚实,可这白菊却偏偏将此酒退了回来,又教他无计再施。

    “给我喝喝看。”一旁的秀秀忽然道。

    包玉庭笑吟吟地递了上去,道:“这位道友……”

    “叫我秀秀吧,”秀秀道。

    包玉庭笑笑改了口,“秀秀,你我筑基初期的修为,可喝不过三口,莫喝醉了。”

    郑莞心想秀秀带着草帽,实力应难被看穿,而包玉庭却言明是筑基初期,想来是先前藏在石堆中时便从众人的行动中看出了端倪,此时大概就是故意试探。

    不过郑莞也不想在此多作心思,秀秀本人倒也没觉察出什么,倒是文老厉声一喊,“秀秀,喝什么酒”。

    秀秀微一怔,却也不应答,张口狠狠灌了一口,呛在喉中,咳得前后翻仰,眼中泪流难止,口中不停骂道:“什么破酒……”

    包玉庭朗朗笑道:“东庭名酒日桃花,南集百药娇明珠,奇山岗石生于西,烟起北方寒冰玉。此酒名桃花,出自东庭梅花坞,又名东庭酒。能视它破酒的,天下便只秀秀一人。”

    郑莞轻轻唤了声“秀秀”,秀秀抹净眼睛,轻应了一声,她继而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秀秀轻嗯了一声,面上失落之意现出一二。

    郑莞心知秀秀定是为先前自己的无为而自责,是以独自沉默不语,内心郁结不舒,本想由其自行想明白,又怕她入了妄念,是以出言安慰。又怕将其逼急了,是以最后又加上一句,“修炼之事,亦求顺其自然,戒急戒燥。”

    秀秀摇着脑袋细细想了想,努力挤出笑容,“姐姐,秀秀明白。”

    行不多时,远处日出之向,忽然现出一派城郭之貌,迎合晨曦,古朴坚敦。

    这一路行来,竟然无险,包玉庭这才放宽了心,指着初阳下的古城,道:“此城便是指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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