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晴朗的天气。阳光在丝绒红的窗帘下扫出一片扇形的光区,好似已经对这块地面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陆云开坐在一张舒适而考究的沙发中。

    他的对面正坐着一个年纪与陆云开相差不大、大约三十岁的男性。

    对方正低着头,从露出来的侧脸来看,五官当然没有陆云开江兴这样的俊美精致,但他身上有着另外一种的让人痴迷的因子——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有别样的优雅与气质,像是那种中世纪油画里头的贵族。

    “那么陆先生这次过来,想要咨询的是?”对方说话了,他询问陆云开,并打开了两个人交谈的第一个话题。

    陆云开现在所在的是一家心理咨询室。

    他对面坐着的就是心理咨询室的心理医生。

    这位心理医生叫做沈淮一。

    “……我的背很痛。”陆云开说。

    “两个月之前再片场发生意外被砸伤。但不严重,当时也完全治好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反复的?”沈淮一问。

    “……从我父亲的死亡开始。”陆云开说。

    沈淮一点点头表示自己的明白。

    “没有任何神经上的病变,就是单纯的心理因素。”陆云开平静地揭开秘密,“我这两天去咨询医生,他们给我下了这样的诊断。”

    “这种病因的来诱发与来源是多样的,但决定因素非常明显,可以尝试考虑解决决定因素……你认为令尊的死亡是你的责任吗?”沈淮一问。

    “……”陆云开。

    沈淮一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他询问:“还有什么吗?”

    “你指什么?”陆云开问。

    “我指你的背部疼痛,还有什么决定和重要的影响因素存在吗?”沈淮一问。

    “没有。”陆云开。

    沈淮一抬起了头。他的脸上带着并不明显但清晰可辨的微笑,他对陆云开说:“心理医生和病人的关系建立在信任上,如果你不告诉你的问题,我就无法帮助你。基于心理医生的准则,我将为你在我这里所说的一切保密。”

    “你看上去好像什么都知道了。”陆云开冷冷说。

    “不,我只知道你刚才在说谎,而这并不难以分辨。”沈淮一说。

    “我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心理医生干什么?”陆云开反问。

    “……”沈淮一暂时放下了手中的笔。

    他双手虚虚交握,看着陆云开的面孔,然后忽然说:“你昨天晚上没有休息。你们发生了争吵。你感觉到后悔。你的后背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痛得难以忍受。他能缓解你的疼痛,是吗?”

    “………………”陆云开。

    沈淮一这时候温和说:“那么你来这里咨询,想要的是斩断这样——并不寻常——的联系是吗?”

    他用了这样一个词。

    “并不。”陆云开很快说话,“我爱他,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往往能忽略这样的疼痛,我不知道背上的疼还在不在,我忘记了。”

    他忽然闭了嘴。

    沈淮一耐心地等待着。

    几秒钟的安静之后,陆云开继续说:“我不确定他能忍受我到什么时候……我没有见到他的每一刻,都迫切的希望想要见到他;我见到他的每一个,都在惊恐和焦虑他可能——可能像我的亲人那样离开我。”

    陆云开的声音有点发哑:“我并不想这样,我并不打算给他带来这么大的负担,我希望我自己能够更坚强一点,就一点……”

    沈淮一点了点头。他再次做了记录,然后他说:“你恐惧对方离开你,不管是出于对方的主动,还是像令尊一样被动……”

    他的笔在纸上写完字的时候轻轻点了一下,他这时候继续说:“而你认为,令尊被动的离开是因为你自己。”

    陆云开的手抖了一下。

    沈淮一的目光像是早有准备一样落在这里。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而第二关键的问题是,一个不配合心理医生的患者。

    好像是证明沈淮一的想法一样,陆云开很快开口说话:“给我一个解决问题的锻炼日程计划,至少要能够缓解问题。”

    ……打算吃止痛药。

    ……下一次再见的时候,对方会更糟糕,还是更好?

    都有可能。沈淮一想。他按照陆云开的要求,在纸上写下了一份计划与建议。

    陆云开开始严格按照计划书上的建议开始规范自己的生活。

    他早起早睡,一日三餐营养搭配,注重锻炼,甚至接了一点工作用作调整自己的状态。

    虽然并不明显,但他确实感觉至少在身体上,他健康了很多。

    江兴知道这一点。

    陆云开的情况他一直在关注。

    他最近其实没有做什么别的事情,国内的所有应酬也一概推掉,更多的就是呆在自己的住所处理还记在自己脑海里的所有可能和众星的倒台有所牵连的事情。

    他们没有再碰面过。

    在第一天的晚上,江兴已经说过了要去英国,他只是每一天记录的空暇时间去看看陆云开——这并不困难,陆云开的作息在最近非常稳定,他只要在固定的时间守在固定的地点,总是能够看到对方的。

    江兴看见陆云开一点一点地好转。

    从最开头单独一个人什么都不想搭理,到最近慢慢地会和周围人说笑。

    从最开头独处的时候神情阴郁,到现在已经趋于平缓。

    他多多少少有点安心。

    他慢慢意识到,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陆云开其实一如既往的坚强——虽然坚强到有点固执的地步。

    在江兴看着陆云开跑过公园,转身离去的时候,0021在脑海中出声和江兴交流:[你现在的情感极为特殊。]

    [也许是因为想起了过去吧……]江兴说。

    [过去?]0021。

    [总有些时候需要你自己站起来。谁都没有办法帮助你。]江兴说。

    [你真正想要站起来了……你站起来了。]他最后说,[虽然结果也可能不尽如人意。]

    英国方面昨天已经打电话过来询问了,如果他还要参演,就不能再无限制地拖延下去。

    江兴这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出现在陆云开面前,但一直滞留在国内的最重要因素无疑是陆云开。

    现在陆云开的好转让江兴稍微放心。

    他回家之后将一个信封托付陈良交给陆云开,就真地上了当天的跨国航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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