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境中重历了一次五百年的那场惨绝人寰的旷世之战,吴忧虽心有戚戚焉,但他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以他目前的道行修为,即便参与了也只会是沦为战火殃及的炮灰。
    最先挑起战争的妖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毁灭性打击,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残存的妖族势力基本都被人族强者驱逐到了南域这片荒芜之地。
    此地囚禁了无数大妖的‘牢狱’,正是那场大战悲惨结局的最好见证,而人族的统御者之所以没有对妖族赶尽杀绝,或许也有某种警示和预意。
    同样,成千上万的宗族修士和至强者也都在那场大战中身消道陨,各种神器重宝遗落四方,可以说,人族亦是元气大伤,极为惨烈。
    之前吴忧听闻过无数次关于那场上古前的人族守护大战,但这是一场谁也无法真正能定义得清孰是孰非的战争。
    所谓妖族至强者为了一己私欲,举族来犯,烧杀抢掠,占城戮弱,嗜血作恶,行径几乎是人神共愤。但那都只是从人族后裔的口中道听途说的,其真正的历史面纱,以吴忧目前的修行经历也根本无从去揭开。
    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渐渐发现,像这样的秘辛古史似乎都只是胜利者所传颂的,战争没有对错,也没有所谓的正义与邪恶。
    至少他所见过的几个妖族之人都没有传闻中的那般嗜血好杀,比如救了自己数次的小妖狼,帮助自己踏入修行之路的天羽神兵‘器灵’,以及刚刚所见的那头上古神龙,与印象中的‘十恶不赦’似乎出现了巨大的偏颇与误解。
    当然吴忧也不是什么大义凛然之辈,他只是慨叹万物生灵在无情的战火之中,湮灭消逝得形同草芥。
    辛苦修行了数百载,尚未探索到真正的道之真义,便湮灭在了无谓的纷争杀戮之中,他不愿当这样的牺牲品。
    “自己的生命必须掌控在自己的手中,自当无悔于辛苦修行一场!”当一个人从道理上明白了生死的真意之后,他便获得了最大的坚强和从容。
    “尽快提升自己的修为才是现如今所能做的。”他甩了甩头,从这种沉冗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在坚定了变强的决心后,他继续向前走去,寻找踏入第七层的入口。
    …
    四野之下,极尽荒凉,山川崩碎,万骨枯融,殷血遍地,满目皆是苍夷。
    此刻,幽冷的夜风如同哀泣的亡魂,盘旋在当空,久久不肯散去,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悲殇。
    不知不觉间,吴忧走到了一片旷野上,这里四周一片清明,与之前所见的尸山血海显得格格不入,突然他隐隐感觉到有阵阵异样的波动气息从地底深处传来。
    “叮、咚、铿、锵…”
    很快,他听到道道古埙之音在这片空旷的原野上空回响,像是有人在用利器轻轻地敲击着陨石,充满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整片天地突然安静了下来,静得让人一阵毛骨悚然。
    周围的空气沉寂如水,吴忧立身在这片诡异的原野上,连灵台神魂都跟着这阵阵悠远的音律在剧烈地跳动。
    就在这时,吴忧忽然感觉到神魂一颤,一道浩大而古老的声音,似是从那混上古洪荒划破虚空传荡而来,最终如黄钟大吕一般在他的金色识海中回响。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
    “胡逝我梁,不入我门;”
    “伊谁云从,维暴之云,”
    “万人从行,谁为此祸!”
    吴忧聆听到的是一种极为特别的声音,初时那声音还很小,尔后竟然越来越浩大起来,神秘的大道天音回响如同暮鼓晨钟一般,猛然敲击在他的心田上。
    他在这大道天音的冲击下,神魂一阵颤动,站立不稳,只好盘膝坐下稳定住心神,过了片刻,一股超尘脱俗的气息荡漾而出,在这一刻他突然看起来飘逸出尘,像是不食人家烟火的谪仙会随时乘风而去。
    而他此刻的内心世界并未如身体那般宁静,大道天音,如渊似海,深奥浩瀚,每一个字响起,都如海崩山裂,响彻天地间。
    像是远古的蝉唱,又像是洪荒神祇的祈祷,源源不绝,划破亘古苍穹,缓缓流入吴忧的心田,让他心海震动,思潮起伏,不知身在何方。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吴忧整个人定在那里,神音如钟,悠远而浩大,艰涩难懂,根本不明其义。
    一会儿如临渊地狱,一会儿又如走进神祇净土,种种莫名的感受浮上心间,让他警醒与迷茫。
    紧接着,金色的古字缭绕在他的灵台上,这些古字玄而又玄,像是某一种源自道家典籍的古句,玄奥艰涩,难以明其意。
    神音虽然玄奥,但并不冗长,古字不过三十之数,颇有大道至简的古朴感觉。每一个字落入吴忧的心田都先如震动山河般激荡,尔后又如海上生明月般寂静。
    三十个古朴的金字已经清晰地刻印在他的心中,但是神音不绝,依然不断地在他的识海中回响。
    如若有外人在场,定然会觉得奇怪,吴忧此刻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相反他面色一片圣洁和祥和,隐隐有阵阵谪仙的气息散发出来。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一道如同古埙发出来的铿锵之音再次响起,似是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沉闷而充满哀伤,悲意弥漫,缥缈而真实。
    突然,更多的声音传来,像是有无尽的哀悼之音,如同数以万计的人在为一个人的葬礼朝拜和祈祷。
    丧钟鸣响,哀埙阵阵,仿佛一场浩大的葬礼展现在这片区域内,天地间有无尽人海都在哀恸和祷告。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龙吟突然响彻苍穹,震动河山,传遍大地,像是有一副真实的画面刻印在历史的星空中。
    在这一瞬间,给人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错觉,似乎亲眼见证了一位古皇君临苍茫大地,纵横天下的场景。
    过了一阵,浩瀚的灰黑天空中,亮起星辰点点,无尽真实的灿灿辉光点缀其间,有如缥缈的星空古路在天际蔓延。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地异像最终消散不见,无尽的黑色重新陷入平静中,四周荒凉的气息再次侵袭蔓延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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