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虽然体积大得吓人,材质也并非血肉,而是类似化石的灰白色物质。
    然而,孟超眼前的半球,通过褶皱、沟壑以及缝隙的分隔、却分成了额叶、颞叶、顶叶、枕叶和脑岛。
    从大脑皮层到中枢神经,到接驳左右半脑的神经纤维……一应俱全,越看越像。
    而且,孟超仔细观察之后,得出结论,这不是某种硕大无朋的怪兽的大脑。
    而是人脑,等比例放大上千倍之后的产物。
    虽然整副“大脑”99%的区域都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但偶尔有一道道灵光从脑沟中闪过,还真像是生物电流在大脑皮层之上闪过。
    “这就是吴组长说的,‘母体’中的‘超级计算单元’吗?”
    孟超心中骇然。
    虽然智慧和脑容量未必成正比。
    但这样一副不可思议的超级大脑,倘若处在100%苏醒且活跃的状态,肯定能迸发出比普通人类更耀眼百倍的智慧之光,拥有无与伦比的信息搜集、整合、分析和推演能力。
    这样的超级大脑,在掌握足够多的信息量之后,能预测未来发生的事情,也不算天方夜谭吧?
    就连“武神”雷宗超,都被这副硕大无朋的大脑深深震撼,沉默了半天,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回忆起了很久以前,在“一号遗迹”内发生的一些事情。
    吴海波指引他们,通过一座人类临时搭建的阶梯,走进分割左右两个半脑的脑沟。
    他们就像是小小的细胞,在脑沟里面穿行。
    两侧的脑壁依旧是非金非铁的碳基物质,绝大部分“脑组织”早已丧失活性,但也有极少数地方,触摸上去,仍旧能感知到微弱的弹性,像是在摸一块冻僵的血肉。
    指尖传来微妙的生物电流,令孟超一阵颤栗。
    每一条脑沟里都有无数工作人员正在紧张作业。
    他们将又细又长的探针深深刺入“脑组织”,试图刺激特定区域,获取一些反馈。
    也有不少级数以上的强者,在超巨型大脑的深处盘膝而坐,试图用深度冥想的方法,激荡自身的脑电波,和周围的“脑组织”取得共鸣,聆听到“太古的召唤”,并在恍惚间看到一些源自太古的画面。
    这是从一号遗迹摸索出来的修炼方法。
    包括“武神”雷宗超在内,无数先驱者前赴后继、视死如归的探索,早就得出结论——在太古遗迹之内进入深度冥想状态,特别是将脑电波激发到极致,极有可能接收到蕴藏在遗迹深处,来自亿万年前的信息。
    这些信息,有可能是一套威力强大的灵磁力场构造模型;也有可能是某种符文机械的制造和镌刻方法;还有可能是某种基因药剂的配方,等等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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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超凡者就是在太古遗迹之内闭关修炼,才能一次次突破生命的极限。
    然而,二号遗迹看上去,似乎比一号遗迹都要凶险得多。
    每一名研究人员或者修炼者的身边,都围着一队武装到牙齿,双手死死按在刀柄和扳机上,警惕到神经过敏的战士。
    孟超原本以为,他们是在防备突然从黑暗中窜出来的怪兽。
    但仔细想想,整座怪兽老巢都被人类占领,神境强者已经上上下下搜索了好几遍,就算某个犄角旮旯仍旧藏匿着一些虾兵蟹将,也只是苟延残喘,等死而已,哪里可能对研究人员和修炼者构成威胁?
    琢磨了片刻,他才反应过来。
    这些全副武装的战士,防备的就是研究人员和修炼者。
    是防备他们受到太古力量的侵蚀,走火入魔,沦为半人半兽,半兽半妖,半妖半鬼的存在。
    果然,就听吴海波低声道:“过去几天,我们在二号遗迹里折损了不少好手——不是被怪兽杀死的,而是沾染了太古病菌之类的东西,又或者被信息量过高的‘太古的召唤’塞爆了大脑,走火入魔,丧失理智,沦为疯狂杀戮的魔物。
    “特别是这里,这里是‘母体’用来思考的器官。
    “虽然它已经死了,但是在浓度如此之高的灵气沁润下,恐怕很久都不会腐烂,残留在里面的信息流,仍旧像是无孔不入的魔虫,随时都有可能,侵入我们的大脑。
    “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小心行事。”
    孟超点头。
    幸好他已经在一号遗迹里充当了半年的测试者,知道不少镇定神魂,坚固意志的秘法。
    深呼吸数次,让灵能顺着环绕大脑的灵脉缓缓旋转,构造了几座灵磁力场,将大脑完全包裹住,好似给自己的意志,穿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铠甲。
    他这才跟随吴海波、邵正阳、雷宗超,一起往超级大脑的中央区域走去。
    前方的灵能辐射越来越强烈。
    灵气已经浓郁到肉眼可见,汇聚成惊涛骇浪的程度。
    孟超下意识激活灵纹,在皮肤表面形成一道薄薄的灵能护盾。
    依旧挡不住皮肤上传来轻微的灼痛感。
    就像是站在一门刚刚连续激发了几十枚晶石炮弹,炮管都被烧得通红的列车炮上一样。
    别说没有觉醒超凡力量的普通人,就算是一到三星的地境强者,在灵磁环境如此恶劣的地方,也是站不住脚的。
    孟超有些担心地看了雷宗超一眼。
    却见他神色如常,满脸专注地观察着四周。
    孟超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周围的沟壑之间,布满了纵横交错、刀削斧砍的痕迹。
    很多创痕直直切入“脑组织”,深度超过一米。
    接触面统统熔化,又重新凝结,变成了七彩斑斓的结晶体,就像是被烈焰烧灼的玻璃。
    而在刀光剑影之间,孟超还发现了不少清晰的拳印、掌印和脚印。
    每道印记周围,都有一圈圈呈放射状扩散的涟漪或者线条,像是一拳下去,打出了雷霆万钧的威力。
    “这里,就是我们和怪兽主脑遭遇的地方。”
    几十条脑沟的交汇处,也是灵能辐射最强烈,刀光剑影和拳脚印记最密集,大块“脑组织”都被熔化,重新凝固成斑斓岩石的地方,邵正阳忽然站定,心有余悸道,“也是我生平经历过,最惊心动魄的战场。
    “因为这里的灵磁干扰实在太强烈,而且当时的战场环境太恶劣,到处是数千度高温的冲击波,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粒子流,就连我们这些所谓的‘神境强者’,身上的纳米战斗服都被撕成碎片,更不要说任何能够记录影像的设备。
    “所以,很遗憾,我们没有留下任何影音资料。
    “但我到死都不会忘记这一战。
    “一开始,我们这些神境强者的行动非常顺利,无论在天坑之上迎战末日凶兽,还是刚刚闯进怪兽老巢,都没遇到太强烈的抵抗。
    “特别是在我们看到了那么多尚未发育成熟,就胎死腹中的怪兽之后,大家的情绪更是高涨。
    “我们都非常乐观地相信,怪兽文明已经处在崩溃边缘,就像地基不稳,摇摇欲坠的大厦,只消轻轻一推,就会轰然倒塌。
    “至于怪兽主脑,要么因为资源匮乏,陷入油尽灯枯的状态;要么早就金蝉脱壳,逃之夭夭,只留下一座空空荡荡的巢穴给我们——无论哪种结果,我们都可以接受。
    “但我们都错了。
    “怪兽主脑就在这里等待着我们。
    “它卓立于这副超级大脑的中央,就像是端坐在巍峨宫殿里的帝王,等待叛军的到来。
    “它依靠无数晶莹剔透,如同琴弦般的‘神经束’,和周围的‘脑组织’接驳到一起。
    “它的外形像是一头巨大的蚁后,却散发着比霸王龙更强烈的掠食者气息,一举一动,都充满了掌控生死,洞彻一切的压迫感。
    “除了一个长满触须和眼睛,呈三角形的巨大脑袋之外,在它的体腔正中央,还浮现着一张酷肖人类少女的面孔。
    “这张面孔像是用玉石雕琢而成的面具,却萦绕着淡淡的讥讽和哀愁,不知是在感叹自己,还是我们,还是整座龙城,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
    “看到怪兽主脑的真面目,我们才恍然大悟,它没有逃跑的理由。
    “因为它和这副直径数百米的超级大脑,甚至和整座怪兽老巢本身,都是接驳到一起,密不可分的!
    “只有通过无数‘神经束’,激活超级大脑乃至巢穴本身的力量,它才是100%的‘怪兽主脑’。
    “倘若断开和超级大脑的连接,以‘巨型蚁后’的形态,独自逃生的话,它的战斗力不会比任何一头末日凶兽更强,就算侥幸能在荒野深处的严酷环境中苟活下去,它也不可能再调制和控制任何怪兽,重建怪兽文明,也不可能凭借这具超级大脑,拥有高度发达的智慧和计算力了。
    “换言之,它可以逃跑,代价却是从‘天才’变成‘白痴’;从一个文明的创造者,变成人人喊打的落水狗,并且永远没有翻盘的可能。
    “我想,对很多智慧生命来说,这都是比死亡更加不可接受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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