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的马车来到大理寺,刚把帘子撩开准备下车,忽然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发现,眼前的马车已经排成了队。放眼望去,至少十几辆马车,已经把路给堵满了。
    李世民张望了一下,没走错啊,这里就是大理寺啊!可是大理寺何时变得这么热闹了?
    李世民把高公公叫了过来,道:“去问问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
    “诺。”
    高公公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禀告道:“陛下,这些马车都是各大家族的人。他们来这儿,是入股来了。”
    “入股?”李世民听不明白,纳闷道:“什么叫做入股?”
    高公公老实地答道:“听说是逐鹿侯搞出来的,老奴也没太听明白。”
    “没用的东西。”李世民骂了一声,从马车上下来,大步往大理寺闯。刚走出几步,几个差役跳了出来,拦在路中央,道:“没看着这么长的队么?排队呀!”
    高公公怒道:“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就让排队?告诉你,咱家贵人从来就没排过队!”
    “呿!”俩差役对视了一眼,不屑地轻笑了一声。看着俩人的眼神,好像在说‘看着没,又一个装逼的’。高公公怒道:“你们俩什么意思?”
    刚刚说话的差役抱了个拳,道:“二位贵人请了,按说是不该让你们排队的。但是这几天,咱们这儿的规矩就是这样。您看这前面的马车没有,最小的一个都是县公。还不都是乖乖地排队么?您二位呀,还是排队吧,咱们也是为了您好。若是插队惹了众怒,打将起来,吃亏的还是您。”
    李世民听到俩人这么说,眉头皱了起来,看了高公公一眼。高公公把腰牌掏了出来,俩差役一看,总管太监,愣了一下,再看李世民,吓得魂儿都没了,赶紧跪在了地上。
    李世民摇了摇头,越过俩人走进大理寺。门口的司直认得李世民,赶紧过来见礼,同时让人去通知孙伏伽。
    孙伏伽正在值房招待客人,这几日可是把他给忙活坏了。来的人,哪一个他都得罪不起,都得好好地陪着。尴尬地是,人家都不是来找他的,全都是来找李牧的。但是没办法,到了他的衙门口,他不管还不行。好好的大理寺少卿,愣是把日子过成了酒楼跑堂地感觉。
    听说李世民来了,孙伏伽忙告了声罪,来到门口迎接。孙伏伽刚弯下腰,李世民摆了下手,道:“礼就免了,跟朕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孙伏伽苦笑道:“陛下您看到了,这些人啊,都是来入股的。”
    “什么叫入股?”
    孙伏伽赶紧解释:“就是跟做买卖,参份子差不多。但是要复杂一些,臣也没太明白。前天,逐鹿侯上午见了王侍中的弟弟王普,下午见了赵国公世子长孙冲,傍晚的时候,见了工部郎中宇文规。次日便宣布成立了三个公司,分别叫做大唐矿业,大唐盐业,大唐建业。接着就来了这许多人,排着队等着见逐鹿侯,臣也搞不清楚状况啊。”
    李世民越听越觉得糊涂,紧皱眉头,道:“他现在干什么呢?”
    “好像是在见申国公。”
    “舅父?”李世民怒道:“朕的舅父,来大牢见他?这算怎么回事!”
    孙伏伽苦笑道:“陛下,您先别激动。臣身为大理寺少卿,有一事必须要禀告陛下。”
    “你说!”
    “臣要弹劾逐鹿侯,他公然受贿。还、还占用大理寺的空牢房当仓库,您看了就知道了,现在大理寺的牢房都已经堆满了铜钱。数量无可估算,臣估摸着,至少也得有十二三万贯了……”
    “十二三万……”李世民只觉得后脖颈噌地一下,窜上去一竿子热血。二话不说,转身往大牢方向走。孙伏伽和高公公赶紧跟上,三人进了牢房,就听到李牧的声音:“……老国公,我没跟您开玩笑,少于一万贯,恕我不伺候。我也没诓您,您看这账本啊,哪有一个是一万贯以下的?咱们规矩写的清楚,多参股,多分红,少参股,少分红。您出几千贯,能分几个钱?我还得安排个账房给您,实在是犯不上啊!大唐盐业,注册资本一百万贯,这么大的买卖,您如此高的身份,就出八千贯,啧啧……好说不好听啊!”
    “李牧小子!那天是不是你说的,有好处给老夫。老夫信了你的话,等了你这好多天。等来什么了?老夫现在是一点好处没等到,你可倒好,反倒找老夫要钱……这说得过去吗?”
    “老国公,这话可就昧良心了。我是说给你好处了,我给了呀。你看啊,如今有三个公司。大唐盐业,大唐矿业,大唐建业,对吧?本来按照我的安排,大唐矿业,只有清河崔氏,赵郡李氏,太原王氏三家可以入股,大唐盐业,只有陇右贵族可以入股,大唐建业,暂不接受入股。但是对老国公你,三个公司随便你入股。这是多大的好处啊!别人只有一只下金蛋的母鸡,您可以有三只,只要您大胆地投钱,回报就是别人的三倍。这还不算是好处,您告诉我,什么才算好处?”
    高士廉有些急了,道:“就不能老夫不掏钱,你送我点股份……”
    李牧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道:“老国公!您的脸皮也太厚了吧?我让你入股都不行?你来的时候没看到外面排队的马车么?他们那都是想入股入不上的!您跟他们比一比,还不知足吗?天下哪有不要钱的饭吃?吃不要钱的饭,那是乞丐才会做的事情。老国公,您是有身份的人,为何要执着于跟乞丐相提并论啊?”
    李世民听到这儿,心里一突。他太知道高士廉的脾气了,发起火来,除了李渊不敢骂,没他不敢骂的,看来李牧马上就要被骂了,不知怎地,李世民竟然觉得心中有点暗爽。
    但是接下来高士廉说的话,让他大跌眼镜。
    “行行行,老夫说不过你。入股,我入了。三个公司,各一万贯!”
    “好嘞!”李牧说着,对旁边的孤独九道:“小老弟,给老国公记上,三个公司各一万贯。”看着独孤九写好了凭票,李牧又对高士廉道:“老国公,话说在前面,数量有限,这凭票上有限定的日期,若到了时候,钱不拿到位,这股份可就不一定是您的了。规矩就是如此,便是陛下来,也没有面子!”
    “给你!”高士廉接过凭票,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时,李世民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到了牢门前面。李牧笑眯眯地正在记账,忽然看到李世民,赶紧把笑容敛去了,老实地行礼道:“参见陛下。”
    高士廉转身也看到了李世民,凑合着行了个礼,恨恨道:“陛下,你的好臣子!”
    李世民尴尬道:“舅父,您千万别生气……李牧!怎么回事!怎可对朕的舅父如此不敬?”
    李牧面无表情,道:“陛下,在商言商。老国公要是不愿意,臣也不能逼他呀。现在也可以反悔,让老国公把凭票还给我,只当没发生过。”
    “舅父……”
    “休想!”高士廉怒道:“老夫费了这么大的劲儿才到手的凭票,还回去?还回去你给我股份?不说了!老夫回府筹措钱去了,唉!”
    高士廉叹着气离去,李牧扯着嗓子喊道:“老国公,忘了说了,要不要办公室啊?看您的面子,一样的价格,您随便挑,别人只能排号!”
    “老夫用不着!”
    高士廉的声音远远传过来,人已经出去了。
    李世民盯着李牧,李牧察觉到了目光,耸了耸肩膀。
    “你不觉得该给朕一个解释么?”
    李牧躬身行礼,道:“臣要恭贺陛下!”
    “朕却不知,何喜之有?”
    “陛下,臣短短三天,为陛下赚了……”李牧瞄了眼账本,道:“为陛下赚了一百七十二万贯。”
    “多少?”李世民以为自己出了幻听,道:“你再说一遍,多少钱?”
    “一百七十二万贯。”
    顿时响起了三抽冷气的声音,李世民摆了摆手,高公公带着孙伏伽,又对李重义和独孤九使了个眼色,俩人没明白意思,被高公公一手一个拽了出去。
    牢门关上,大牢只剩下了李世民和李牧俩人。李世民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牧,问道:“你再说一遍,赚了多少钱?”
    “臣已经说了两遍啦!一百七十二万贯,等臣把股份都发出去,二百万贯就到手了。”
    李世民深呼吸了几次,才把心情平复下来。他对李牧示意了一下,俩人都坐了下来。如今这牢房里面,不但有床,还有桌子和椅子,哪里还是牢房,俨然就是一个大堂的架势了。
    李世民本来是要挑毛病的,但是在百万贯的钱财面前,显然这都不算是个事儿了。
    “爱卿、”李世民盯着李牧,满面春风,和煦得不得了:“快跟朕说说,这钱是怎么赚的?”
    “这钱呐,是……”李牧正要说,忽然停顿了一下,换上一脸愁苦,道:“陛下,臣的小小伎俩,不值一提。陛下,臣戴罪之身,不敢言功,而且臣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家人了,心中想念,忧思成疾……”
    就知道得来这一套,李世民没好气道:“朕不用你写折子了,能说了吧?”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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