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主院正屋的小厅里,凤明阳和阮伽南坐在一旁,韩湘子严肃着脸将解毒的事对他们说了一遍,过程会是怎么样的,大概需要多长时间,过程中可能会遇到什么问题都一一说了说,让他们自己心里有个数。若是换做普通人这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凤明阳是宁王,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凤朝阳在,一个处理不慎,不能顺利解毒还是小事,若是因此而伤了性命,那就麻烦大了。
    凤明阳听得很认真,韩湘子说的要注意的问题他都一一记在了心里,同时在脑海里过滤自己安排的事是不是还有遗漏什么的,神情专注。阮伽南坐在他身边,背脊挺直,双手放在桌上,交握着,绷着一张小脸,眼帘微微低垂着,看起来像是十分的认真专注。但实际上,她的神智早已经放空,注意力也不在韩湘子说的话上了。
    她脑海里想的是前两天豫让和她说过的话。
    他说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很像是曾经出现在七皇子府的人,如果他说的话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宁王府果然还有别人安插进来的人。之前那次出了事,调查的结果显示开阳是叛徒,因为他的弟弟所以被逼无奈才背叛了,但是开阳是凤乾阳的人不是吗?这么说除了开阳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是别人安插在凤明阳身边的?是凤朝阳的人?
    那除了这两个人,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同样安插了人在宁王府?
    想到这,她觉得应该不太可能。若是每个人都能安插人到宁王府,那凤明阳这个宁王也不必做了,也不必去争什么了,早该被人算计倒下了吧,随随便便都能安插人进来,还搞什么搞,直接认输得了。所以说应该就只有凤乾阳和凤朝阳两人安插了人在宁王府,而且这桩子还埋得很深。
    若不是那天碰巧让豫让看到了,他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问题。现在留在凤明阳身边的人都是跟随了他很长时间的了,所以这细作到底是什么时候就放到凤明阳身边了的?
    韩湘子说着说着就声音一顿,发现自己的好徒儿看似是认真的在听他说话,但是实际上神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顿时就来气了。
    怎么着,她自己的丈夫要解毒,这么重要的事她就一点都担心,不上心吗?敢情他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瞎操心了?
    “伽南!”韩湘子猛地大喝一声。
    阮伽南被他冷不防的一声吓得浑身一震,惊魂未定的眨了眨眼,茫然的望着他,“师……师父,你叫什么呀,吓死我了!”
    韩湘子黑着脸,“我还要问你做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你以为这是在开玩笑吗?”她是宁王妃,到时候也有很多事情是需要她去做的!
    凤明阳在韩湘子停下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的王妃心不在焉,不知道在想什么了。他倒是不会怀疑她对他是不关心怎么的,只是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在这个时候分神了。这里两天他见她也挺正常的,没出什么事啊,顶多就是阮府那边来了人,说让她回去一趟看看病了的贺氏,但是他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根本不会让她上心。
    所以她到底在想什么?
    阮伽南有些尴尬了,还有些心虚,瞟了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的凤明阳,这才讨好的笑着道:“我当然听进去了,就是听进去了,所以才在思考要怎么做才能万无一失呢。”
    韩湘子冷冷的瞥着她,“是吗?”
    阮伽南点头如捣蒜,“当然了。解毒这么重要的事,我能不上心吗?开玩笑,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以后我可就得守寡了!”
    凤明阳:“……”好好说话行吗?
    韩湘子冷哼了一声说道:“总之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提醒的我也都已经提醒了,若是你们自己不上心,不重视,我再怎么紧张也没有用,到时候若是出了事,那也得是你们自己受着!我是医术了得没错,不过也需要病人的配合!”
    阮伽南也听出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忙收起了浮动的心思,正经严肃的说道:“师父,我知道,我都明白,你说的我会注意的。我知道师父是关心我们,我当然不会大意敷衍了,师父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韩湘子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才神色一缓,道:“你心里有数就好。我就怕你这性子有时候太过吊儿郎当,不当回事了。”
    若是凤明阳出了什么事,以后吃苦的还不是她啊。
    阮伽南嘴角一抽,很想问一声她什么时候吊儿郎当了,她遇到正经事的时候可严肃,可正经了好吗?老头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凤明阳默默听着不出声,不过心里却是已经记下了刚才的事,就等着和韩前辈说完再好好的问问她了。
    韩湘子仔仔细细的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后就起身回自己的院子继续准备解毒的事了,若是准备妥当了,凤明阳的事也安排好了,那解毒的事就尽快进行吧,省得夜长梦多。
    “你方才在想什么?”凤明阳等韩湘子离开之后突然问道。
    阮伽南眉心蹙了蹙,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毕竟这件事到现在为止她也还没有任何的证据。就连豫让都说不确定是不是看错了,万一真的是豫让看走眼了,她又把事情告诉了凤明阳,他一定会有所行动的。若是真的有细作,能揪出来自然是好事一件,可万一不是,那岂不是乱了大家的心,挑拨了他和他那些下属的关系吗?
    现在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闹出这样的事来。
    阮伽南的心思飞快的转了几个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确实是有些事在烦恼,不过现在还没有确认下来,也不好说。等我确认下来了再告诉你吧。你还是把心思放在解毒的事情上,把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了,你朝廷上的事,凤朝阳肯定会有所行动的。”
    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插手不上他朝廷上的事,怕是帮不了他什么忙,最多就是在解毒的时候帮他守住宁王府。
    凤明阳定定的注视了她一会儿,见她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眼底的光芒也只是闪着些许的不确定,他想了想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不追问了,若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事可以说出来,我们商量一下,或许能找到好的方法。”
    阮伽南笑了笑,“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比你解毒的事更重要的。你可不能掉以轻心啊,若是因为你大意而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可真的会改嫁,不会傻乎乎的为你守寡的。”她神色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虽然有老头在,但她还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会出了什么意外。
    凤明阳低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的。一天是我的人,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人。你没有机会改嫁的。”
    阮伽南娇哼了一声,“最好就是这样,反正我把话搁在这里了。”
    “你当真不打算回阮府一趟吗?”凤明阳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他知道她心里是有些紧张担心的,所以不想再给她增加什么不好的情绪,越说只会越在意。
    阮伽南眉头皱了皱,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道:“算了,明日我回去一趟吧,免得他们在你解毒的时候上门来烦我。也省得日后他们拿什么孝道来压我。”
    他捏了捏她的手:“需要我陪你回去吗?”
    阮伽南听到他的话立刻就拒绝了,“不用,你在府里好好待着吧。”
    他若是陪着她回去,肯定会被人问东问西的。
    “那你自己多加注意。”他有些不放心的提醒道。
    “嘻嘻,在燕京城里难道还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对我下手不成?”阮伽南笑着道,觉得应该不会有人胆敢在燕京内城对她这个宁王妃下手的。
    凤明阳却摇了摇头,“你忘记渝琉的事了?”
    阮伽南脸上的笑容不由得一收。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好吧,我带上盛况。”
    想到盛况的身手,他点了点头。
    不过第二天阮伽南带的人倒不是盛况,而是乔装过的豫让。
    对此阮伽南表示很无奈。
    在她马上就要出门的时候,豫让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说她要出门了,于是从自己的厢房里赶了过来,还非要和她一起去,把盛况给挤掉,取代了他护卫的身份。即使知道自己是要回娘家也没有改变主意,还找了借口说自己来到燕京也有好几天了,连宁王府的大门都没有怎么出过,实在是闷得慌,所以才想趁机会出去走走。还指责她这个主人做得不地道,根本没有尽过地主之谊,说她过河拆桥,他的人护送宁王府的人回燕京了,她立马就撇开他了……
    词语之严厉,态度之激愤让阮伽南深深的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最后实在是被他吵得受不了了,只好随了他的意思。
    他自己想要自降身份当护卫,那就让他当好了。
    阮伽南坐着马车,豫让就在马车外充当车夫了,这让豫让很是不高兴,黑着脸走了好长一段路才缓了过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运气不好,在大街上居然遇上了正要回府的凤朝阳。
    远远的看到凤朝阳骑着马走了过来,豫让眸色闪了闪,飞快的垂下了眼帘,只当不认识。
    凤朝阳也没有想到会在街上碰到宁王府的马车。看到宁王府的马车之后他心里就在猜测这马车里的人是凤明阳呢还是阮伽南,最后看到马车外的车夫,马车两旁也没有其他的人,他很快就确定马车里的人是阮伽南了。
    阮伽南并不知道马车外的情况,直到听到了凤朝阳的声音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倒霉的遇上了不该遇到的人了。
    “马车里的可是八弟妹?”凤朝阳故意策马走近马车扬声问道。
    无奈,阮伽南只得掀开了马车帘子,探出了身子,装作一脸惊讶的样子的道:“原来是七哥,真是巧了。”
    凤朝阳看了看他们走的方向,很快就猜到了什么,“八弟妹这是要回阮府吗?前两天我听说阮府派了人去宁王府,说阮夫人病了,想让八弟妹回去看看,不想宁王府的竟说八弟妹你没得空。我就知道这肯定是宁王府的下人不懂规矩,擅自替八弟妹回话了。虽然说阮夫人不是八弟妹的生母,不过也好歹是母亲,母亲病了,八弟妹怎么可能会不回去尽孝心呢?八弟妹,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阮伽南眸色转了转,见周围站了不少过往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对自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在这古代啊,就是孝道大于天,父母可以不慈,但是子女却不能不孝,若是不孝的名声传了出来,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若是想要考科举的男人有了不孝的名声,那这辈子算是完蛋了。
    贺氏不是她生母,但到底是占了名义上母亲的名分,加之贺家出事,阮若梨又死了,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回去看看,那真真是不孝了。
    “没想到七哥对我宁王府上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实在是让我有些感动。相比七哥,我和王爷就差多了,还是在阮侧妃出事两三天之后才知晓七皇子府出了这样的事,以至于我想见妹妹最后一面都来不及。妹妹的身体一向很好,入了七皇子府过得也是十分的舒心,没想到她会突然就出事了,毫无征兆。可怜我那尚未出世的外甥,就这样也跟着去了,真是作孽啊!”说着说着阮伽南就表情一变,神情哀戚悲痛了起来,话里的意思却暗指是凤朝阳暗地里对她的妹妹做了什么,这才导致了她妹妹和外甥的死。
    凤朝阳噎了噎,飞快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不由得暗暗咬了咬牙。
    这阮伽南还真是叫人生气,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也不顾忌一下场合。
    “我听闻了妹妹的事是伤心得不行,还差点就病倒了,所以才不敢在这个时候回阮府。不然的话若是让母亲看到我憔悴的样子,联想到妹妹和外甥的事,岂不是会叫母亲更加伤心难过吗?今日觉得好了些许,精神也缓了过来,这才连忙驾着马车准备回一趟阮府了。”阮伽南不着痕迹的解释了一番,还间接的表明了自己对贺氏的孝心。
    凤朝阳磨了磨牙,“如此甚好。想必阮夫人看到你之后精神一定会好上许多的,阮侧妃不在了,好歹还有你这个女儿在,以后也一样能孝顺她。”
    “可不是,妹妹不在了,以后我会替妹妹好好照顾母亲孝顺母亲的。倒是七哥,你也不必太伤心了,我知道你很重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觉得这是你唯一——咳咳,可是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再多想也无益。七哥你不用担心,你还年轻,以后子嗣肯定还会有的。”阮伽南一脸同情怜悯安慰的看着凤朝阳说道。
    可是她那话断在了奇怪的地方,加上后面那句似是而非,满含深意的话,顿时就让大家的脑子飞快的转了起来,开始幻想起了什么事,看着凤朝阳的目光立刻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在阮侧妃怀孕之前,七殿下频繁的请了大夫,甚至是太医,大家都说是七殿下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不能人道了,也不能有子嗣了。后来是阮侧妃怀孕了这才打破了这一谣言,可是刚才宁王妃的话……难道七殿下竟然真的伤了那里,以至于以后都不能有子嗣了?
    如果是这样,那岂不是布了已经过世的九皇子的后尘了?
    哇,如果这样,那就有热闹看了。皇上的几个儿子怎么都挺倒霉的,一个个都被伤了那里,不能人道,不能有子嗣,怪可怜的。即便是皇子皇孙又怎么样呢,还不如平民老百姓呢,他们身边可是很少有人会有这样的问题的。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不受控制的落在了凤朝阳某个部位,视线恨不得能盯穿他身上的袍子,看到里面的真实情况。
    凤朝阳羞愤欲死一张俊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怒的,涨得通红一片,目光吃人似的盯着阮伽南,握着缰绳的手青筋暴突,浑身的气息一下子就变得骇人不已,连胯下的马都感受到不安的动了动蹄子。
    阮伽南还一副无辜的样子,“七哥,你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安慰你一下,我当然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有子嗣的了,你要相信宫里太医的话啊,千万不要灰心丧意了,还是有希望的,你不要放弃。”
    凤朝阳觉得自己策马上来简直就是找虐!他明知道在阮伽南这里是讨不到什么便宜的,为什么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脚。
    他用力的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不让自己脸上的表情露出什么端倪来加深别人的怀疑。
    他淡声说道:“多谢八弟妹关心了,不过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太医很早就已经来瞧过了,那段时间不过是我太过劳累没有注意休息,所以身体才会出现了一点问题。但是这点问题并不大,更加不会影响子嗣什么的,八弟妹想太多了一些。倒是八弟妹,你和八弟成亲这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消息,父皇很是担心呢。要不要我去跟父皇说一声,让宫里的御医给你看看?”
    阮伽南扯了扯嘴角。
    这古代人思想就是落后,谁说成亲之后就要马上有孩子的,又是谁说成亲之后没有马上怀孕就是夫妻有问题,做妻子的生不出孩子了?他们两个想过二人世界不行吗?!
    她露出了羞涩的神色,“让父皇担心了,只是我和王爷商量过了,师父又说我年纪还小,太小生孩子的话容易出意外,所以王爷的意思是等我十八岁之后再来说生孩子的事。”
    说着说着又神色一变,叹了一口气,神情悲伤的道:“如果妹妹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年纪轻轻就因为怀孕而……”她拿起帕子擦拭了一下自己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水。
    一句话又把凤朝阳给堵住了。
    “七哥,若是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娘家了,不然时间太晚了回去王爷会担心的。七哥现在府上出了事,还是要多加注意身体,等七嫂进门了才好快点生下子嗣……”说着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说错话了的样子,然后对凤朝阳抱歉的笑了笑,很快就缩回到了马车里,“走了,去阮府,时候不早了。”
    一直在一旁沉默着不说话的豫让立刻驱动马车继续往前走了。
    凤朝阳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什么不该露的情绪来,免得让人更加的猜疑。面上越是平静,心里就也是翻江倒海,有种要杀人的冲动。把阮伽南,把这些人通通都杀掉,这样就没人会猜测他的身体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
    他阴鸷的视线落在马车上,黑沉如同夏日天际翻滚的黑云一样,逼压过来,让豫让都不由自主本能的竖起的防备。
    凤朝阳原本没有留意一个小小的车夫的,但是在马车和自己擦身而过的时候,他不知道怎么的就将视线落在了车夫身上,然后眸色一闪,眉头一皱,眼里飞快的闪过了一道疑惑的光。
    这车夫的身影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的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想起阮伽南回燕京的时候监视的人说和阮伽南一同回来的还有一男两女,难道这个车夫就是和阮伽南一同回来的人?他记得阮伽南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叫盛况的人,而这个车夫显然不是他……
    察觉到对方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凤朝阳暗暗紧了紧手,觉得自己很有必要让人好好的查一查了。
    马车走远了,阮伽南才问道:“凤朝阳不会是发现了你吧?”
    豫让皱了皱眉头,“应该不会。之前虽然我和他合作过,但是碰面的机会很少,一般都是通过下面的人联系传达消息。而且我现在还乔装过了,他是火眼金睛不成,还能一眼就认出我来了。”
    阮伽南想了想觉得倒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就算他现在没有认出来,怕也是会起疑心让人去查的。
    不过这个时候如果凤朝阳查出了豫让的身份也不知道对他们来说是好事呢还是坏事,凤朝阳若是知道了豫让在宁王府,应该会有些慌吧?之前她一直怀疑豫让和凤朝阳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的结束了,要不要趁机会试探一下呢?马车里阮伽南摸着下巴思索着。
    阮伽南突然回府阮府的人很是惊讶了一下。之前去宁王府让她回来看贺氏不过是贺氏故意而为之,就是知道她不会回来,所以才让人大张旗鼓的去宁王府,如此一来传出去她就是不孝。
    贺氏是越想就越是不甘心,越想就越是怨恨。凭什么自己的女儿和外孙死了,阮伽南却还活得好好的,当她高高在上的宁王妃,凭什么?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梨儿的,是她抢走了梨儿的一切!
    阮若梨死了之后贺氏越来越固执的认为是阮伽南抢走了阮若梨宁王妃的身份,那就是等于简直害死了阮若梨,便将满腔的怨恨都转移到了阮伽南身上。
    现在看到阮伽南回来,吃人的目光就直直的落在了她身上,充满了怨恨。
    阮伽南挑了挑眉,“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贱人!都是害死了梨儿,是你害死了梨儿!”贺氏双目怨恨的瞪着她。
    阮伽南对她的怨恨不以为然,径自在一旁坐了下来,“母亲这话可就让我不解了,妹妹怎么会是我害死的呢?要真说是谁害死了她,那只能是贺家的人吧!”
    她说得也没错,清妃是贺家的人不?是啊,阮若梨是清妃害死的嘛,和她可没有什么关系。
    阮伽南意有所指的话让贺氏顿时浑身一僵,眼睛微微瞠大,眼神惊恐闪烁,“你……你什么意思?怎么会是、会是贺家害死梨儿的呢?分明就就是你,是你!”
    阮伽南注意到贺氏的异样,眉头皱了皱,很快就想通了,然后不由得一笑。
    看来贺氏是知道当初阮若梨要害清妃儿子的事,而贺氏不但没有阻止,甚至可能是在其中帮了什么忙,或者贺老太婆也知道?他们可能是被阮若梨说服了,觉得十皇子顶多就是病一下,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只要做得好,说不定就能除掉她?所以才决定要冒险?不料十皇子却没有撑过来,死了,于是清妃就把整个贺家的人给恨上了,贺家出事才故意装病避而不见?
    难怪了,她就说嘛,清妃要找阮若梨报仇为什么连贺家出事了都不管,冷眼旁观,然后是因为这个。自己的儿子死了,清妃是连争宠的心都没有了。从这一点上来看清妃倒是个好母亲。
    “母亲啊,你知道是谁害了妹妹的不是吗?何必把这件事推到我头上来呢?严格说起来妹妹的死或许还有母亲的一份功劳呢,若不是当初母亲纵容妹妹做了不该做的事,犯下了不该犯的错,妹妹又怎么会落得如此地步呢?都是母亲和外祖母害了妹妹啊!”阮伽南叹息着说道。
    “你胡说,你胡说!是你,是你!”贺氏激动得尖声反驳道,神情有些癫狂。
    阮华禹听到声音连忙走了进来,看到神色激动的贺氏忙担忧的走了过去,“母亲,你不要激动,注意身体。”
    说完又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阮伽南哑声道:“伽南,母亲现在已经病了,有什么……你就让让母亲,不要再和母亲起争执了。”
    阮伽南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说道:“大哥,不是我要和母亲起争执,是母亲咬着我不放啊,非说是我害死了梨儿妹妹。我可是什么都没有做过,害死梨儿妹妹的人分明就是——”
    “你住嘴!”贺氏尖利着声音打断了她的话。
    阮华禹看到贺氏一脸愤恨,但是眼神里却有些掩饰不住的悔痛甚至是心虚,不由得眉头一皱。
    难道梨儿的死另有内情?
    “大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跟母亲说。你放心,不管怎么样她都是我母亲,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阮伽南淡声对阮华禹说道。
    阮华禹犹豫了一下,可是看着阮伽南神色冷淡,最后到底还是走了出去。只是脚步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轻声走到了正屋内室的窗子下,面色有些纠结,不过很快又坚定了下来。他想知道梨儿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有人害死了梨儿,他一定会帮梨儿报仇的!
    “母亲知道贺家是怎么倒下的吗?”阮伽南端起茶杯,拿着杯盖轻轻的划了划茶杯里的茶水,然后轻吹了一下,再浅浅的抿了一口。
    贺氏一愣,接着又是咬牙切齿,“是你和宁王干的好事!”
    阮伽南没有否认,“一半一半吧。不怕实话告诉母亲,贺家的账本其实是平阳郡主偷出来交给王爷的。而平阳郡主为什么会这样对贺家呢?相信母亲一定清楚,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哦,对了,我还去了一趟大牢,和贺老夫人见了一面,你猜贺老夫人和我说了什么?”
    贺氏又是一愣,对上阮伽南意味深长的眼神,她不由得瞳孔一缩,双手反射性的紧紧捉住了床下的被褥,立刻就猜到了她说的是什么事。她有些不敢相信。
    “不、不可能的……母亲不会对你说什么的!你少糊弄我!”贺氏心里有些慌乱了起来,但面上却强作镇定。
    “母亲,我又何必骗你呢?因为我和贺老夫人做了一笔交易,我说只要贺老夫人告诉我我想要知道的一切,那我就替贺家保下最后一点血脉。你也知道贺家大房被斩首,三房流放千里,流放的路上条件是如何的艰险恶劣想来母亲也是知道的。贺临安一家从小在燕京长大,身娇体贵,怎么可能吃得了这样的苦呢?不出一个月就会传回来贺家三老爷病死途中的消息了。”
    “贺老夫人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总不能让贺家真的灭族了啊。所以为了这点血脉,她唯有答应我了,所以贺淮安才能顺利逃过这一劫,和平阳郡主去了封地。我这个人吧,倒也不会太过于执着报仇的,贺老夫人已经一人全部认下了当年所有的事……所以我觉得对母亲或许我可以不用再……可以说是母亲的这条命是贺老夫人换来的呢,所以母亲你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阮伽南慢悠悠的说着。
    可是贺氏心里却情绪翻滚,阮伽南的话就像是一把尖刀一刀刀的往她的心口上戳,让她气血翻腾,心里又是痛又是恨又是悔,百味交集。想到自己回来之后母亲对自己的呵护疼宠,想到贺家对自己的维护,自己这么多年之所以在阮府过得顺心顺意也全是依仗了贺家。而现在一切都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大哥没有了,女儿外孙也没有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切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怨恨的目光落在了阮伽南身上。
    是她,都是她,从她回来之后一切事情就变了!早知道如此,当初她就不会想着要叫她回来顶替梨儿去参加选妃宴!
    看到贺氏的目光阮伽南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可能还真是,如果当初不是他们叫她回来,或许她还真的不会回燕京。她不回燕京可能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哦,也不对,就算她不回来,凤明阳和凤朝阳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因此而改变的,那贺家还是照样会出事啊。嗯,所以说这并不能怪她。
    阮伽南站了起来,走到贺氏身边,微微弯着身子低声道:“所以啊,母亲,你比不过我娘,你的女儿也比不过我。你以前是我娘的丫鬟,我娘就算死了,将来我带着她回西羌国她一样是高高在上的小姐。你就不同了,死了你就是一个继室,而贺家又不复存在,若是我爹心狠一些,说不定你连阮府的祖坟都入不了呢。”
    “至于阮若梨,你看,她只是一个低贱的侧妃而已,死了连丧礼都不能有,就这么葬了,实在是可怜啊。以后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烧纸钱点香烛供奉她。可我就不同呢,我是宁王妃,若是将来王爷做了太子,继承了大统,那我的身份就更加的贵不可言了。和阮若梨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在天上,阮若梨在地上。你看看,这就是差别,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你啊,母亲!”
    阮伽南的话一字字重重的敲在了贺氏心头上,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人狠狠的捏住了,痛苦难受不已,有种喘不上气来的错觉。
    她半张着嘴巴,目光却不甘怨恨的瞪着阮伽南,眼睛因为睁大了极致而布满了血丝,瞳孔黑沉,长发披散,面色灰败一片,脸上似乎一下子多了一丝难以察觉到的死气,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了起来。
    阮伽南看到她这样子,眼光不经意的一扫,看到了窗边一闪而过的影子,想起了一件有些久远的事。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声音微微大了些许,像是刻意的想要说给什么人听,“母亲,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之前我去青州的时候查到了一点事,听说在母亲和父亲成亲之前曾经就瞒着我娘在一起了,还生下了一个孩子。结果最后那个孩子却让我娘给收养了,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样一件事?我记得大哥就是我娘收养的孩子呢,这么说的话,大哥岂不是母亲你和父亲的亲生孩子了?”她惊呼道。
    贺氏简直就是被她的话震得心魂俱碎,心惊胆战,面色刷的死白一片,眼珠子瞪得像是要脱离眼眶一样。
    阮伽南一边说着一边注意着窗外的影子,果然是看到那影子不稳的晃动了一下。她知道阮华禹肯定是听到了她说的话。
    也不知道阮华禹冷不防的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会怎么想。明明是亲生儿子,却当了十几年的养子,在阮府谨小慎微,就怕自己一个做不好会惹人嫌弃。可是到头来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都是谎言,他感激不尽的养父母其实是亲生父母。他的亲生父母一边遗弃了他一边又以恩人的身份出现,让他对他们感恩戴德……啧啧,换做是她估计也受不了。
    见贺氏哮喘病人似的不断粗喘着气,阮伽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再给她补了一刀,“刚才大哥在窗子下面偷听哦,所以他应该是听到我刚才说的话了呢。母亲就好好想想要怎么跟大哥解释吧,说不定大哥就相信了呢。还有啊,母亲,你不要激动,千万要保重,毕竟你的命是贺老夫人用自己的命换来的,你若是就这样出了事,还怎么对得起贺老夫人的一片苦心啊!”
    “噗!”她话音才刚落,贺氏就喉咙一甜,喷出了一口血。
    阮伽南机灵的闪身躲开了,暗叫好险。
    贺氏喷出了一口血之后立刻就倒在了床上,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睛死死的瞪着阮伽南,嘴巴嚅动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面容灰白。
    “你看吧,若不是你派人到宁王府去嚷嚷着让我回来尽孝道,我就不会回来了,我不回来你就不会被我气得吐血了。所以说啊,何必这样呢?母亲你好好养病吧,以后有时间的话我会再过来看你的,希望母亲快点恢复健康,毕竟我还想让母亲看着我日后步步高升,荣华富贵呢。”
    “来人啊,母亲吐血了,快去请大夫!”阮伽南说完便扬声叫了起来。
    屋外很快就走进来了一个丫鬟,看到贺氏趴在床边上,地上喷洒出了一道血迹,吓得尖叫了一声。院子里一阵兵荒马乱。
    等大夫来了,阮伽南才起身离开了。
    不过在院子外面却朋友了阮华禹。
    她不禁挑了挑眉。
    阮华禹偷听了如此重大的秘密,不回去好好消化在这里堵着她做什么?难道是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也无话可说啦,反正不关她的事。
    “大哥有事?母亲现在的情况可能不是很好,大哥还是快点进去照顾母亲吧。父亲现在也不在府上,若是母亲出了什么事,没个能做主的人怕是不好。”这个时候面对阮华禹阮伽南表情显得很是正常自然,就好像刚才在屋子里说那些话的人不是她一样。
    短短的半个时辰不到,阮华禹就觉得自己的人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一直深信不疑的很有可能只是一场谎言骗局,他所谓的养父母很有可能是……亲生父母,自己还是母亲和父亲通奸所生?他不能接受这样的身世,这比自己是被父母遗弃的孤儿更加令人难以接受。
    在他心里,这么多年,父亲和母亲一直是非常高大高尚的形象,母亲甚至是一个宽容大度,善良的女子,可是现在却告诉他母亲是一个与之相反的形象?他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已经颠覆了。
    如果说阮伽南来阮府看到的阮华禹还只是有些憔悴,精神还是挺不错的话,那现在他就是整个人的精神都快要垮了。原本坦然视人的目光也一下子变得有些闪躲了起来,不敢和阮伽南直视,默默的垂落着。
    “你方才在母亲面前说的话……是真的吗?我真的是母亲和父亲……亲生的孩子?”他声音低哑的问,轻得随时能被风吹散。
    阮伽南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如果我查到的消息没有错的话,那应该就是真的。你若是不信或者你若是想知道真相,不妨让人去青州查一查。事情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是有些事还是能查到的。当然,你也可以去向父亲求证,怕是没人比父亲更清楚的了。其实你大可不必纠结这些,毕竟这么多年以来你在阮府享受到的除了名分,其余的一切和嫡子无疑。”
    阮华禹苦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不纠结呢?怎么可能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呢?那是和他身世有关的事啊,他有资格得到一个真相不是吗?就如同她执意要查先夫人的事一样,不也是为了一个真相吗?
    “最后一个问题,梨儿的事是你做的吗?”他直视着她问道。
    阮伽南忽然笑了一下,“我只能告诉你,她是咎由自取。人都死了,难道你还能为她报仇不成?你为她报仇,那被她害的人又该找谁报仇?你有这份心思还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毕竟华勋年纪还小呢。若是母亲熬不过这次,相信父亲一定会再娶的,到时候……”
    阮华禹眉头一皱,显然没有想过这件事。
    阮伽南没有和他多说的心思,很快就转身走了,阮华禹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神情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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