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煮肉片这道大菜在黑店是非常有名的,堪称是厨子李大嘴的绝活儿,而且只有在他心情好的时候才会做,所以别看在座的多是黑店的常客,但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尝过。但凡尝过的,都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无不赞叹。
    大家走南闯北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没在别处尝过比这滋味更好的,也曾叫家中的婆娘或仆从做过,怎么都差了一大截滋味。
    现在一听上这道菜,又见东家小姐心情颇为不错,有人就起哄道:“东家姑娘,我们也要,不带这么厚此薄彼的。”
    金九音爽快地答应了,“好,东家今儿高兴,一桌给你们上一份。”
    “好!”
    “太好了。”
    “有口福了。”
    “多谢姑娘,姑娘是爽快人。”
    还有一个高声问:“是不是也打八折?”
    “想得美!”金九音笑眸一翻,叉腰,另一手虚点着,“一个子都不许少。”
    大家哄堂大笑,就算是不打折,哪怕是多花银子他们也是愿意的,错过这一次,下一次李大嘴有心情做水煮肉片还不知道猴年马月呢。
    笑罢,又有人提起,“东家姑娘,你那烧刀子酒是不是也给咱们上点?大家都馋着呢,兄弟们说是不是?”
    众人顿时口中生津,馋虫都被勾出来了,纷纷应和。吃不到水煮肉片忍一忍还行,可那烧刀子酒,一回想它的味道,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
    金九音笑骂,“五粮液还堵不上你的嘴?”
    众人便嘿嘿笑,“五粮液自然也是极好的,不过比起烧刀子还是差了些劲头。”
    金九音自然也不是小气的,一拍手道:“难得大家捧场,东家我今儿也不驳你们的面子。锦绣,领着小唐去搬酒,一桌先上一坛,今儿酒管够。”
    烧刀子酒烈,后劲大,敞开了喝也喝不了多少。
    大厅里顿时响起了震天的欢呼声,拍桌子的,敲碗的,人人脸上洋溢着深深的笑容。
    锦衣公子端详着杯中的酒,眉头微动,还有比五粮液更好的酒?昨晚他独自喝了一壶,大为吃惊,怎么也没想到荒漠之中不起眼的小客栈会有这么好的酒,还有更好的?
    他不动声色的期待起来。
    水煮肉片上来了,热气腾腾,辛辣的香味诱人无比。烧刀子酒也搬上桌了,一启封,大家耸动鼻子光闻着味儿就醉了。
    众人吃肉喝酒,热火朝天,金九音扬声道:“大家吃好喝好。”如男子一般潇洒的朝四周拱手。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东家姑娘喝一杯。”其他人全跟着起哄,“喝一杯,喝一杯。”拍着桌子嗷嗷直叫。
    金九音不是扭捏的性子,爽快的就端起了酒碗,对的,在黑店喝酒用的不是酒杯,而是酒碗。酒杯太秀气,喝着不过瘾,在漠北喝酒需得用碗,这样才够痛快,才和豪爽的漠北汉子相衬。
    一碗饮尽,众人高声叫好,然后就有了第二碗,第三碗最后变成金九音一脚踩在凳子上叉着腰与大家伙划拳拼酒。
    “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道缝。感情深,一口闷;感情浅,舔一舔;感情厚,喝不够;感情薄,喝不着;感情铁,喝出血。你输了,喝!”
    “一碗两碗漱漱口,三碗四碗不算酒,五碗六碗扶墙走,七碗八碗还在吼,男人不喝酒,枉在世上走。锦绣倒酒。”
    “春风吹,战鼓擂,今天喝酒谁怕谁。来,走一个。”
    “酒逢知己千杯少,能喝多少喝多少路见不平一声吼,你不喝酒谁喝酒少小离家老大回,这碗我请兄弟陪一条大河波浪宽,端起这碗咱一起干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碗也不行天上无云地下旱,刚才那碗不能算百川东到海,何时再干杯?现在不喝酒,将来徒伤悲”
    一串串新鲜有趣的酒令词从她嘴里吐出来,跟唱歌似的,脆生生的,火辣辣的。众人闻所未闻,但并不妨碍大家心潮澎湃,气氛前所未有的嗨。
    酒气和热气熏得金九音的脸蛋儿都红了,眼睛却亮得惊人,里面盛满碎星。她的外裙已经撩到一边,衣裳上也湿了酒渍。
    一个姑娘家家的,明明那么出格,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粗鲁,反而觉得率真,自在,理所当然。
    此刻,与众人打成一片的金九音美得泼辣,也火辣,更加耀眼。
    锦衣公子凝望着,而后垂下视线抿了一口碗中的烧刀子,入口火辣,细品,却又有股醇香,一如中央明艳的少女。
    这位东家姑娘倒是颠覆了他对女子的所有认知。
    林福和林祥没有他们主子的涵养,目瞪口呆,“乖乖,这姑娘真泼辣。”与一群大男人喝酒行酒令,青楼女子也没她大胆,不过并不令人生厌。“见识了,长见识了。”
    放纵的后果是宿醉头疼,第二日金九音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头疼欲裂,“锦绣,钱锦绣,我头疼,你家姑娘头疼死了。”声音都沙哑了,喉咙也疼。
    锦绣进来,见姑娘披头散发坐在床上,脸色很不好看,忍不住数落,“谁让您昨儿喝那么多酒的?该!”撸袖子和臭男人拼酒,像话吗?“您还记得自个是个姑娘家吗?”
    先兑了杯蜂蜜水,“您先润润嗓子,小米粥在灶上温着了,我端来您吃点。”手不轻不重的帮姑娘按头。
    “不想吃,没胃口。”金九音木木的喝着蜂蜜水,兴趣缺缺。
    “没胃口也得吃点,养胃。”锦绣可不惯着,“看您下回还喝这么多酒不?”
    “你不懂。”金九音掩唇打了个哈欠,然后清了清嗓子,以咏叹调的腔调,“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那您别头疼啊!”锦绣翻白眼,揭短。
    金九音一噎,扁嘴委屈,“锦绣,你不爱我了。”
    “爱!”锦绣按着她的肩膀,“我现在就给您端小米粥去,奴婢一定让您感受到满腔浩荡的爱意。”
    扭着小腰走了,离去的步伐要多六亲不认有多六亲不认。
    “让我死死吧。”金九音哀嚎一声,捂着脸倒在床上。
    小米粥啊,嘴里淡得没味,能不喝那玩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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