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三年三月二十日,大唐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领四万步骑,抵达函谷关。这支大军几乎囊括了唐朝在关中地区所有的机动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颇具战斗力,他们的到来,让由于连战连败而意志消沉的唐军士气为之一振,似乎又重新看到了希望。
    长孙顺德是长孙无垢与长孙无忌的族叔,也是唐朝的开国功臣。在隋朝的时候,长孙一门,因长孙晟的关系,门下子弟多为高官显贵。当时长孙顺德就进补为左勋卫(从七品上),三卫品秩虽低,身份很高,且可由此升迁,为时人所重。在杨广东征第三次高句丽的时候,长孙顺德在征召之列,他为了避开征召,就从长安逃匿到了太原。
    因为侄女是李世民的正妻,也就是现在的秦王妃,历史上的长孙皇后。所以被李渊收留为门客。虽然长孙顺德私交没有裴寂与李渊亲密,但是,不可否认,长孙顺德也是李渊的亲信之一。
    虽然李世民战败龙门,屈突通战败洛阳,唐军连败两仗,损失不小。但是,长孙顺德并没有太过担心。李世民和屈突通在王世充手底下吃了败仗,都是因为轻敌所致。尽管李世民与屈突通都战败了,可是随着陈应大败王世充,生擒朱粲,王世充的损失也不轻。自己所率四万余步骑,就算没有办法打败王世充,至少也能迫使他们后退,杀进北邙山,与李世民汇合。
    当长孙顺德刚刚抵达函谷关就派出人通知李世民,准备让李世民出兵接应。因为长孙顺德这次出兵,不仅有四万步骑,还携带了三万余匹战马,这三万余匹战马,哪怕是放在战马廉价的突厥,也是一笔非常庞大的巨额财富,这么多人马出函谷关,王世充除非是瞎子或者聋子,否则他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伏击或阻击他们这支军队与李世民汇合。
    ……
    “援军来了,我们必须出战!”听到李世民站在点将台上朗声说着。
    秦琼的脸色非常怪异,心中暗暗嘀咕“援军来了,我们必须出战,这是什么逻辑?”
    “有古怪!”程知节慢悠悠的低声冲秦琼道。
    秦琼点点头,脸上浮现凝重之色:“先听听秦王殿下怎么说!”
    此时的北邙大营,能拉出来的兵马大约三万出头,重型装备几乎全部丢光,辎重也非常匮乏,士气虽然有所恢复,但是适合出战。如果援军能够成功抵达北邙大营之下,这个时候,在援军的激励下,北邙唐军还真有可能出去野战,与郑军一决高下。
    可是,现在,绝对不是出战的时机。
    “东征以来,历时三个月有余,登莱生灵涂炭,百姓水深火热,每每思至此,圣上忧心如焚……如今圣上派出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率领五万步骑,率领大量辎重,即将抵达,王世充此时兵多粮少,肯定会派出兵马截击长孙大将军的辎重,所以我们必须出战。”李世民的脸色非常难看:“这是王世充的阳谋,明知他在前面等着我们,我们必须去跳。”
    阳谋比阴谋还要要命。阴谋还会败露,会被挫败,而阳谋,将一切明明白白的摆在你的面前,你明知道有陷阱,还是得瞪大眼睛往里跳!
    就在这时,大营之外,传来阵阵战鼓声。
    “王世充这是想干什么?”程知节吼道。
    秦琼道:“还用问吗?这是想把我们堵在大营中,不让我军增援长孙大将军。”
    “长孙大将军不知道王世充的厉害,一旦轻重,必然中计。兄弟们,长孙大将军麾下都是我们的乡亲袍泽兄弟,即便失败,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李世民振臂高呼道:“屈突大将军,长孙无忌、段志玄、房玄龄、杜如晦留守大营,其他人等随我出发!”
    李世民率领两万余唐军士兵,在侯君集、雷永吉、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等将领的分别率领下,冲出北邙大营。秦琼、程知节、牛俊达、谢映登四将作为开路先锋,紧握着横刀、戈、矛、斧钺、钩叉、持弓弩的唐军士兵整齐奔出。
    李世民此时摆出了一个刺猬阵,用一千三百余辆大车居左右两翼,大车上立上重盾,每辆大车上站着三四名弓箭手,这简直就是陈应当初支援灵州时的雪爬犁之阵,唯一的区别是,陈应使用的是偏厢战车,而李世民是用运输辎重的大车,用重盾牌临时偏厢护甲。
    王仁则一看李世民出营,急忙率领郑国河洛新军上前攻击,别看李世民的这个车阵在移动过程中,由于大车上面的弓箭手随时随时都可以射击,河洛新军还没有靠近李世民的这个刺猬阵,就被射倒数百人马。
    王仁则又想迂回到李世民身后尾随攻击,可是后阵的守将是侯君集,侯君集也是一个狠人,居然将四十余辆床子弩弩车对着河洛新军一个攒射。
    床子弩一次齐射就可以把三支六尺长的巨弩射到八百步之外,河洛新军的密集的阵形,被一百二十只余床子弩射倒一大片。床子弩的威力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凶残。六尺长的弩枪往往可以穿透三四人,而去势不减,更加恐怖的是,这些床子弩可以把人射成两截。
    事实上正是如此,如果把弓箭比喻成后世的手枪,那么弩机则相当于步枪,至于床子弩,简直可以称为重枪机。
    在三番五次的试探性进攻,扔下近千具尸体后,王仁则也学乖了,他不远不近的跟着李世民的大军,有机会就骚扰一下,没有机会就这样吊着。
    李世民摆出这么个刺猬阵,让王仁则的河洛新军根本无从下手,只能在一边干瞪眼。不过,这个刺猬阵严密是严密,机动性却很差,这样慢腾腾的挪,挪了整整一天,才行进了四十几里路,抵达洛涧。
    不知不觉,有的唐军士兵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月前那场大溃败,洛涧里密密麻麻沉浮着唐军将士的尸体。现在虽然尸体早已收敛了,不过这里却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死亡气息。
    借着春日璀璨的夕阳,可以看到远处郑军大营营帐连绵,旌旗猎猎飘舞,一股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告诉所有唐军将士,准备死战吧。
    李世民骑在一头骡子上,没有办法,他现在实在是没有战马了,神情凝重。程知节轻松的笑道:“秦王殿下,王世充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我们兵力会如此庞大,此时肯定有点慌乱了,如果乘机冲杀上去,肯定会有捷报传来!末将愿为大军前锋,为大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李世民笑道:“程将军求战心切,是好事,不过,现在天色已晚,实在不适宜交战……传令下去,大军在洛涧河畔扎营,休息一晚,将士们饱食一餐后尽早休息,明天再与王世充决一死战!”
    秦琼抬头看看天色,可不是,太阳都下山了。在这年代,营养不良是普遍现象,士兵由于缺乏维生素,夜盲症是属于普遍现象。在这种情况下,打夜战是一件风险非常高,回报却很低的事情,因为通信不畅,伸手不见五指的,部队协同水平又差,一旦打起来,极难掌握部队,更别提把握战场节奏了,死在自己人手里的几率可能比死在敌人手里的还要高得多。
    当然,并不是说这年代就完全不能搞夜袭了,夜袭并不少,不过出动的都是小股部队,两三千人就顶天了,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夜战的时候,士兵必须不能夜盲症。陈应的部曲,都在陈应的逼迫下,狂吃动物内脏,士兵夜盲症尽管没有杜绝,不过却已十不足一。
    由于李世民拥有一个庞大的刺猬阵,扎营倒方便许多,挖出壕沟,将大车停在壕沟边上,就组成了营墙,虽然简单,但是要想攻破这样简单的营墙还真是不容易的事情。生火做饭。明天就要跟王世充决一死战了,今晚的当然要吃一顿好的,米饭馒头管饱,还有一个小菜,大家都吃得很香。
    洛涧对岸,王世充、王世恽和一众郑军重将站在山岗上,居高临下眺望着唐军大营。见这个车营异常严密,栅栏尖桩层层密布,王世恽笑道:“李世民小儿学精了,还是有点本事的,这营寨扎得真不赖,让我去攻的话,都不知道能不能攻得动。”
    王世充淡淡的说:“营盘扎得再好再坚固又有什么用?他们终归是要从里面开出来的,打从他们离开北邙山之后,一切就不是他们说了算了。”
    王世恽狞笑道:“只要他们离开了营垒,迎接他们的,将是一场屠杀!李世民小儿,永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不可轻敌!”王世充淡淡的道:“李世民小儿只要是沉下心,也算是一个称职的对手,明天命河洛新军右军与唐军决战,许败不许胜!”
    王世恽有点不理解王世充了,此时的双方实力对比,明明是郑强唐弱,如果不是因为窦建德这个变数,陈应和他麾下两万五千余精锐部队在北邙的话,情况另当别论,可是现在,明明是唐军实力更弱。
    如果李世民缩在北邙山,借助北邙山势和坚固的营垒,王世恽还真拿李世民没有办法,可是现在,明明可以一击而溃的事情,偏偏做得如此复杂。
    王世充瞟了一眼王世恽,解释道:“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大郑越是不利。春耕已经没有办法耽搁了,必须一劳永逸,解决李世民,夺回函谷关,借函谷关之利,守住中原,完成今年的春耕,否则咱们的日子,将会更难过。明天若是一战而败,李世民大可壁虎断尾求生,扔下一部,率领大部逃回北邙大营,毕竟北邙大营,距离这里实在是太近了!明日让河洛左军出战,佯装不敌,边打边向函谷关撤退。长孙顺德那个老货只要看到河洛左军大败,必然出城摘桃子。到时候……让河洛新军,将李世民引向潭龙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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