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
    利箭破空长啸,在空中拉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朝车阵倾泄而下,只听到笃笃笃一阵轻响,地上车上都多了不少羽箭,箭杆还在嗡嗡抖动。这是轻箭,可以射出很远,但是威力不怎么样,对付不披甲的士兵还行,但是如果目标披着铁甲甚至鸟锤甲就一点用都没有了。这一轮箭雨来得又急又快,声势骇人,但效果不怎么样,只有寥寥数人被射伤。射出这一轮轻箭之后。
    唐军车阵中立即响起一阵暴喝,大量关中口音的关中腔竭斯底里的吼道:“控,控,控!”
    不过,他们发出的声音,落在郑军河洛左军将士的耳中,却变成了:“风,风,风”!
    是什么声音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一阵更加凄厉的箭雨朝着郑国河洛左军射去。河洛左军将士毫不羞涩的伏下身体往刀盾兵的身后这钻。使用轻箭,他们本来就没有指望能射死多少人,这一轮疾射只是想引唐军弓箭射击,就好比后世的火力侦察。
    车阵上的唐军士兵并没有让郑军将士失望,让人心悸的破空声响起,一阵乱箭,将郑国河洛左军射倒数十人。
    这种弓箭对阵射击,其实就像后世的热兵器攻防战,别看箭矢如雨,你来我往非常热闹,只是伤亡不了几个人。郑军将士虽然不像唐军将士拥有车阵防护,不过他们也有盾,所以双方伤亡有限,箭雨却越射越密。
    李世民一看秦琼与程知节守住河滩阵地,与郑国河洛左军在相持着,就立既下令道:“命侯君集加速渡河。”
    李世民最担心的事情是郑军将他们堵在河滩,虽然车阵距离河滩将近五百步,然而这个距离其实太过狭窄,一旦郑军将其堵在这里,这支军队就会变四脚朝天的乌龟,动弹不得,只有任人碎剁的份,因此,全军渡河之后,必须尽快突破敌人的防线,获得腾挪的时间。
    李世民也不是战场雏鸟,要破郑军的箭阵,要么使用重装步兵或骑兵突袭,只是非常可惜,唐军的中垒重装步兵,早在王世恽用火牛阵突袭屈突通部的时候,损失殆尽,而重装玄甲铁骑也在龙门全军覆没,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突破敌人的这种箭阵,必须使用侯君集麾下的床子弩。
    床子弩虽然射速慢,然而六尺弩枪,连夯实的土墙都能射入三尺,再坚固的盾牌也挡不住床子弩的致命一击。
    秦琼防守的左翼,突然在众矢中出现几名神射手,手持劲弩,将秦琼身边的亲兵射翻,居然连亲兵的头盔直接洞穿,鲜血飞溅。
    秦琼勃然大怒:“弓来!”
    一名亲兵将一张铁胎弓递到秦琼手上,秦琼戟可以说是无人不知,然而他的箭术却很少有人知道,因为见过秦琼用箭的人,都已经死了。
    “该死!”秦琼随着一声爆喝。
    “咻”的一箭射出,一名郑军神射手额头中箭,惨叫着仰面倒下。秦琼箭出连珠,随着弓弦的震响,郑军神箭手惨叫声此起彼伏,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只要抬头,秦琼就可以用弓箭给他们点名,而且大多是头部和胸部中箭,不死也是重伤!
    郑军将领急叫:“放箭,放箭!”
    只是,秦琼的弓张力与脚登弩(蹶张弩)一样,都是三石。但是射速却是蹶张弩的三倍甚至五倍。然而秦琼虽然用一张弓压制着十数名神箭手不敢抬头,可是对于整体局势却没有多少改观。
    首先是郑军洛河左军的弩兵,端平手中的蹶张弩,胡乱对准后车阵上的唐军将士扣动机括,噔噔噔噔一阵金属颤音,弩箭呼啸,弓箭手万箭齐发,在车阵上唐军将士头顶上下起了箭雨,利箭与包裹着铁皮的盾牌碰撞,铮铮作响,不少盾牌上如同刺猬。
    程知节此时也大急,他看得出,盾牌已经出现了龟裂,一旦盾牌碎裂,这些箭雨将对唐军士兵造成致命性的打击。
    然而,就在这危急的关头。侯君集麾下的四十余辆床子弩弩车,抵达前线。在侯君集的催促下,弩兵赶紧调整发射角度,吃力着转动着棘轮,给床子弩上弦。
    “砰砰砰……”
    手持木锤的床子弩弩手,狠狠的将木锤砸在床子弩的机括上。一百二十余只六尺长的弩枪,就像一堵会飞的墙,带着撕裂空气的飙飙声,飞向郑军河洛左军的盾阵。这些床子弩弩兵,看也不看结果,发射完毕后,赶紧装填弩枪。
    让秦琼都无可奈何的郑军盾牌,在接触箭矢的第一时间就碎裂了,粗大的弩枪射穿了盾牌,射穿了郑军河洛左军将士的身体,然后从士兵的身体里穿出来,接着在其他士兵的身体上消耗自己的动能。
    正如前文所说,床子弩的弩枪,逞扁平月牙状,正中人体,无论多么坚固的甲胄,都像纸糊的一样脆弱。被弩枪命中的郑军将士,死状极惨,或是划开胸腔,让内脏肠子肚子流出来,碰到手臂手臂就掉了,沾到腿腿就断了,打在头上脑袋开花,击在肚子上……那肠肚乱飞的惨状,不把身边的伙伴吓死,也能将他们吓得半死!
    四十余具床子弩一个齐射,一百二十只弩枪飞出,在郑军河洛左军的盾阵中间穿出一条条血胡同。这下子,河洛左军的将士终于撑不住了,扔下一地死尸向后逃跑。
    程知节与秦琼率领三千百精锐从车阵中杀出,追着这些败退的郑军河洛左军士兵一顿猛砍,程知节手中的马槊,挥动如同风车,一扫就是一片。程知节每放倒一个,唐军骑兵就将人头穿在长矛上高高挑起,好让后面的士兵看到。后面的士兵看到一颗颗血淋淋的首级被挑起来,不禁放声欢呼,士气高涨起来。
    郑军没有什么了不起,砍了他们也会受伤,杀了他们,他们也会死亡。
    心里升起这样的念头之后,原本揣揣不安的唐军士兵,畏敌的情绪被大大抵消,一些士兵不顾军官的斥喝冲出车阵,挥刀照着中了十几箭正倒在地上挣扎的河洛士兵乱砍乱捅,弄死之后割下人头,唐军的士气越发高涨。
    李世民乘机下令全速推进,务必一举冲垮郑军将士的防线,与长孙顺德所部会师。此战唐军歼敌并不多,但效果还算不错,起码士气算是提起来了,全军将士战意昂扬,车步骑诸兵种猥集在一起,一层层的向前推进。
    郑军骑兵马上四下呼啸而来,朝着车阵放箭,试图牵制唐军。护卫车阵上的弓箭手马上还以颜色。要知道骑兵骑在马上,因为空间的原因,骑弓的弓臂极短,当然因而张力不足,骑兵弓箭的射程,其实也就五十步以内,而步兵弓箭却因为弓臂长,张力足,射程远,在大车上的弓箭手与骑兵的骑弓对射中,骑兵肯定吃亏。郑军的战马不多,骑兵有限,害怕承担巨大伤亡的郑军骑兵,只能依靠在外围小打小闹,不过,这种小打小闹显然不能阻挡唐军前进的步伐,唐军军阵森严,照着函谷关一路高歌疾进!
    如果郑军河洛左军不是队形相对严整,败而不乱,李世民肯定会怀疑郑军有诱敌深入的目的,可是这些河洛左军将士,以弓箭手殿后,一边撤退,一边不时的朝着追击中的唐军将士放箭,迫使唐军士兵不能追得太近。
    不知不觉中,这些河洛左军将士,按照王世充的计划,一边朝着潭龙谷方向撤退,杀红了眼的秦琼与程知节,恨不得将这些郑军将士全部杀死,这些郑军弓箭手跑得飞快不说,而且边跑边朝后面放箭,箭箭都照着唐军将士的脸射,箭箭咬肉!
    这个时候可没有防弹面罩,只要中箭,非死既伤。继续追下去等于是自己拿脸去拦郑军将士射来的箭,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他下令停止追击,清点一下伤亡,吓了一跳,就五六里地,已经没了五六百人了!
    “都他娘的是孬种!”程知节愤愤的骂道。
    他与秦琼不约而同的收兵。
    李世民不以为然,下令不必理会这些河洛左军将士,抓紧时间与长孙顺德所部会师。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雷永吉向李世民禀告道:“秦王殿下,看到王世充了!”
    “王世充?”李世民的脸色一沉,此时的李世民还不是后世的太宗文皇帝,他还年轻,还有热血,还是一个爱憎分明的人。听到王世充的名字,他脸上立即浮现一抹潮红。
    “王世充在哪儿,他身边的多少人?”李世民心中暗想,如果王世充落单了,他不介意先干掉王世充,再去与长孙顺德会师。
    雷永吉道:“怎么也有五六千人马吧,现在王世充正在溃兵的拥簇下,朝着龙潭谷撤退了!”
    “贼他娘的王世充!”李世民在心中暗暗破口大骂,真拿自己当傻子了吗同样的计策居然上两遍,上一次他就是率领部队假装撤退,现在又来这一套?
    李世民憋得脸通红,咬牙切齿的吼道:“不必理会,继续朝着函谷关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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