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同病不同药
    这两天要说最郁闷的人,就要说那刚刚摸到长江水师提督的位子没有几天就被安逸一锅端掉的柳灿了。
    在安逸的安排下,柳灿虽说在夏口岸边被当场拿下,却没有下狱,而是被安置到了武昌府旁边的一个叫做海县的小县城里,并着人在小县城了弄了套宽敞的大寨子,把柳府的大夫人和柳灿以及他两个弟弟一并送了进去,
    虽说日常吃喝是供应不断,但是门口却一天到晚把手着一队骑兵,算是被安逸就这么不得出府半步的给软禁了起来。
    弄得当地的海县县令,还以为是来了伯爷家的什么家眷,还特地嘱咐让自己县里的捕头是时不时照应着,没事儿自己也跟这柳府点卯问候着,
    这海县县令虽然还比不上之前华阳县的竹取品秩高,但是好歹也是当地的一方父母,虽然有些会错了意,但是柳家大夫人却没有怠慢的意思,每次县令来还都泡上一壶好茶款待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天,
    怎么办呢?总不能把县太爷拒之门外吧?
    “大夫人且安歇,如有什么事儿,着人去县衙尽管跟本官提便是,夏某告辞。”
    县太爷像往常一样,到了下午傍晚儿的时分,便来柳府走上那么一走。
    “夏大人慢走,老身不送。”柳大夫人起了起身,算是敷衍个礼节,便有一屁股坐回到了椅子上,左臂撑在桌子上扶着额头,眼睛很是疲倦的微闭了起来,打算小憩片刻,
    只是没想到刚一闭眼,就听到门外传来的夏县令谄媚的声音,
    “哟!是静远伯爷,小官给伯爷问安!”
    安逸虽然不认识这位夏县令,但是看打扮想来是本地父母官了,他心中还嘀咕着这县令不待在公堂上跑这儿干嘛来了?
    “请起请起,你是本县县令?”
    夏县令赔笑着,脸上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团,“是是是,小官姓夏,是本县父母,伯爷尽管吩咐。”
    安逸本来是来柳府找人的,接过一头撞见这谄媚的县令,弄得他都有点不自然,
    “额......那个,夏大人,我有事找府上,就不多留您了,您请便。”
    夏县令听完安逸这话,诚惶诚恐的把腰一躬,“哎呦伯爷,瞧您这话说的,小官哪儿当得起这大人二字,小官明白,小官告退。”
    说完便恭敬的作了个礼,然后谄笑着转身而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夏县令倒是让安逸想起了华阳县的那个林县丞。
    安逸也没多做注意,打发走了夏县令,便让自己带来的几个亲兵在府门外等候,自己径直往正厅里走去,
    “伯爷此来,不会是来要老身一家人头的吧?”
    还没进屋,就听到了柳夫人那有些阴阳怪气的声音。
    安逸倒是很不客气的迈过门槛儿,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刚才夏县令坐的那藤椅上,应着说道:“大夫人以为,我想要柳家的人头,现在你还能好生的在这儿跟我说话吗?”
    “想来,是我柳家的哪颗人头对伯爷还有些用处吧,不然就凭伯爷这威势,还能把我们这小门小户的放在眼里?”柳夫人睁开那双透着精明的眼死死地盯着安逸,任人鱼肉的处境,反而让她并不用加以任何虚伪的颜色,给眼前这位随时都能要了她一家子命的静远伯。
    “有件事,想要跟夫人商量商量。”
    安逸倒是没有躲避的迎上柳夫人的带着利气的目光,开门见山的说道。
    两人对视了半晌,还是柳夫人先把目光脱开来看向别处,接话道:“我听闻伯爷的家父也是个生意人,岂不知这诚信为本的道理?静远伯爷骗过我们柳家一次,你觉得我们还有相信你的可能吗?”
    安逸笑了笑,反问她道;“夫人这话,倒是让我糊涂了,我安逸一向都是言出必行,什么时候骗过你柳家?”
    可能在安逸的内心世界里,没把别人坑死就都不算骗过吧。
    柳夫人将手里的檀木佛珠往桌上重重的一摔,一向笃信佛学的人脸上也是忍无可忍的抹上了一丝愠色,怒声说道:“静远伯骗我们还不够惨吗?现在我那三儿子的官也被罢了,灿儿的水师提督也没了踪迹不说,现在我们还成了囚犯一样被软禁在这里,难道是我老眼昏花没听清你们之前的话?还是你和那位淮王殿下一开始就盘算好了那我们柳家下锅!”
    “呵呵,大夫人聪明人,何必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安逸朝着柳夫人挑眼说道:“大夫人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给你那灿儿是怎么交代的,你自己心里没有谱吗?要说到骗,可是你大夫人算计我安逸在先呐。”
    柳夫人自嘲的笑了一声,缓缓地往那楠木椅子后面精心垫上的织锦靠背上一靠,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仰望着屋子的花顶,喃喃说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若不是我那傻儿子还惦记着自己的老娘,在燕子矶的时候,就该是你们来求我柳家了。”
    “大夫人还真的是能掐会算。”
    安逸冷声接道:“但是大夫人可不要忘了,无论这天下是德王的,还是雍王的,总归都是高家的。你就算是拿住了长江水师,也总不能在这长江之上游曳一辈子吧!待价而沽,从来都是帝王家的大忌,就算你们到时候成了从龙之臣,大夫人以为你们躲得过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这一刀吗?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你们家真是替德、雍两王卖了命的做事,换的他们上位之后的许了你们荣华富贵,柳家就真的就此飞黄腾达了吗?皇贵妃孙氏和皇后,可能会允许你们家里再出一个惠妃娘娘吗?”
    柳夫人也是冷眼一瞥,“静远伯爷可不要血口喷人,我们柳府早已经和柳璇断绝关系,这世人皆知,凭什么拿她柳璇的错来惩罚我们整个柳家?”
    “呵!断绝关系?”
    安逸轻笑一声,“你柳大夫人永远都是柳璇名义上的娘,谁敢打包票你们柳家不会因为柳璇的事儿对皇后和皇贵妃怀恨在心?你大夫人也是个当家主母,你觉得她们两个任谁贵为太后之后,会有闲工夫用对自己的威胁去检测你们的忠诚吗?”
    这下子,柳大夫人不再言语了,
    柳家现在的处境,好像是兜了一个满怀希望的大圈子,然后又回到了那个进退维谷的原点上去了,无论是雍王、还是德王,这两张看起来最大的长期饭票,哪一张都有可能变成锋利的镰刀,收割掉他们的性命。
    不过
    柳大夫人终究还是个颇有城府的人,能够在这看似绝境的时候,发现不寻常,
    若柳家真的是已经前途暗淡再无可用之处,他静远伯爷干嘛还要特地跑这一趟来坐到柳府的正厅呢?
    “静远伯有什么想法,倒不如直说吧,总不至于大老远跑来一趟,就为了奚落我这糟老婆子吧?”
    安逸心道这柳夫人还真是个人物,无论什么处境之下,都能一下就戳出话里的重点,本来是个安逸点出柳府困境让柳夫人开口的局,现在倒像是弄的安逸有求于他们一样率先说话了,
    “大夫人先看看吧,如果合你的意,咱们才好再谈下去。”
    安逸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封信函,放在了身边的檀木圆桌上,用两根手指重重的敲了敲,
    侍候在一旁的丫鬟很有眼色的踮着小碎步走了过来,双手接过信函,然后恭恭敬敬地捧到了柳夫人的面前。
    柳夫人眼中带着些疑惑地接过信函,三两下打开,抬着眼眸就这么一行行的瞟着,
    只是越看,眼神之中的惊诧之色越浓郁,
    “水师副提督?静远伯爷这是何意?”
    “柳夫人如此精明的一个人,还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吗?很明显,我安逸,想要长江水师!”
    “你想要?长江水师不是已经你们手里了吗?”
    柳夫人眉头微微皱了皱眉,将信函就这么平放在手边,带着不解的目光,投向安逸,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那一副浑圆的瞳孔好似被耀眼的日光射到的夜猫一样,猛地缩了一下,面上有些惊诧之色的疑声道:“难不成......是......淮王?”
    安逸没说话,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她的答案。
    饶是柳夫人,也微微怔了半晌,方才低沉的开口道:“静远伯爷真是好大的胆子啊,你就不怕我一纸密函送到德王面前?不知道你这一颗人头,换不换的了我柳家的太平。”
    安逸却浑不在意的应道:“淮王殿下生母早逝,你们柳家跟我又没有什么恩怨瓜葛,我不相信以夫人之聪慧,能放过这个让柳家兴盛的天赐良机。”
    “伯爷自己刚才也说了,鸟尽弓藏、兔死狗烹,难道德王雍王会,淮王就不会吗?”
    “大夫人多虑了。”
    安逸笑了笑应道:“试问淮王怎么会冒着天下人的悠悠之口,和寒掉功臣之心的风险,去为一个跟他没有半分恩怨的柳家大费周章?”
    柳夫人看着安逸伸出来的这根大橄榄枝,绿油油地冒着新芽叶,难免要有些心动,
    只不过......
    “说实在的,静远伯爷抛出的条件,着实有够诱人。但是我虽然也是个半老徐娘了,却眼不花耳不聋,德王和雍王的实力都是有目共睹的,而淮王爷呢?只有争天下之心,似乎并没有争天下之力啊。”
    聪明人都是一样的聪明,蠢人各有各的蠢法,
    柳夫人和楚王算是表达的一个意思,说白了就是看实力说话。
    只不过区别在于这楚王是自己手里有牌,我可以选择是胡你个清一色,还是喂你一张让你胡个清一色,
    而柳家呢?最多也就是抽冷子杠一张吃一口,瞅准了只要不点炮等着对家赢钱鼓掌叫好就是了。
    就在此时,安逸突然抄着大袖子走到牌局旁边,从袖子里掏出俩九筒偷偷的塞给了柳家,还一脸神秘的低声告诉你其他两家是什么牌,
    这一下子柳家瞬间就不一样了,还特么鼓掌?鼓什么掌?老子*珍珠翡翠*,还看,看什么看?掏钱吧!
    所以看准了这个心理的安逸,对于相同问题回答是可以截然不同的,
    对于楚王,一板一眼你都得说的清楚,
    而对于柳家,只需要反问这位大夫人一句:“除此之外,夫人以为柳家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就足够了。
    柳夫人没有答话,低着眼眸思踌着,
    倒是安逸先站起身来,朝着柳夫人竖起了三根手指,
    “三天,我等柳家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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