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河收起笔墨纸砚,同时也将方跃写好的拜帖带走,拿进县衙六房的厢房中烤火,毕竟刚写好的拜帖墨汁未干,不拿火烘干不行。
    大堂中的老衙役已经从瞌睡中醒来,正盯着方跃看。
    方跃等了一会儿,李长河拿着烘干墨汁的拜帖,从西边的厢房中出来。
    “你把拜帖交给大堂后面宅门班房中的门子,他会给你通传。”李长河将拜帖递给方跃。
    方跃朝他道了谢,拿着拜帖往大堂后面走去。
    到了宅门班房中,果见一个长着鱼泡眼的中年人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应该就是县衙值班的门子。方跃走到他跟前了,他都没有发现。
    “请问。”方跃出声道。
    那门子听到声音,吓了一大跳,浑身一个激灵,几乎要跳起来。
    方跃有些无语,至于这么大反应?
    “干什么的?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那门子似乎也觉得自己被吓了一跳有些丢脸,瞪着方跃道。
    方跃将手中的拜帖递上,道:“在下本县秀才方跃,前来求见县尊,事关东海海寇,烦请帮忙通传一声。”
    “哦,是来求见老爷的。”门子那耷拉着眼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仿佛没看见方跃递过来的拜帖,顺手就去接他手中的两包药。
    方跃清咳两声,淡然道:“里面是毒药。”
    门子吓得立马缩回手,惊诧道:“你拿毒药过来干什么?”
    方跃笑而不语,门子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吓他,心中有些恼怒,不过他以为这是方跃要给县令送的礼,里面很可能是珍贵的大补药,当然也可能根本不是药材,故意弄成药包。
    门子贪婪的目光在方跃手中的两包药上流连,不过倒也没有再伸手去接了。
    方跃知道这门子大概是误会了,这两包药包中是硫磺和硝石,他刚才在任家大药铺购买的,因为临时想到东海海寇可能破城的事,急着赶来县衙,就一起带过来了。
    他刚才说药包里面是毒药倒也不算骗人,少量硫磺和硝石能用来入药治病,但这么两包硫磺和硝石,真有人敢吃绝对能吃死人,说是毒药也没错。
    方跃又把拜帖递过去,门子接过拜帖,却是站着不动,一双鱼泡眼直往方跃身上看。
    方跃微微皱眉,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索要好处,不给好处就不给通传。
    他从怀中取出一串铜钱,大约有一百文左右,塞到门子手中,“还请帮忙通传一声。”
    门子接了钱,却还是站着不动。
    小费给了,却不办事,这令方跃有些不耐烦,道:“不知还有什么事?“
    门子耷拉着眼皮,打着哈哈道:“秀才爷未免有些不够厚道,这不是看不起小的吗?”
    方跃楞了一下,差点以为对方这是在拒绝贿赂,不过门子下一句话马上传来,“这也太少了,肉没有,至少也给小的喝点汤。”
    说着,门子的目光还有意无意方跃手中提着的两包药上扫过。
    方跃心中恼怒,知道对方这是嫌给的钱少,他可以忍受对方收小费,但忍不下对方这般贪得无厌。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没什么钱了,喂不饱眼前这个贪婪的饕餮。
    他来拜访县令,本来是为了东海海寇的事,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目的毫无疑问是正义而光荣的,哪想在这门口就被挡住刁难,门都进不得。
    方跃已经表明秀才身份,也提到事关东海海寇,对方却是都不理会,眼里只有银两,一个门子也敢如此嚣张,方跃心中恼火,几乎忍不住想要拂袖而去。
    只是想到自己这次来拜访县令的目的,关系着平安县全县百姓的身家性命,虽然是抱着尽人力看天意的心态,但岂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门子耽误了。
    方跃怒极反笑,道:“我要见县尊大人,可不是你想的什么送礼求办事,乃是事关东海海寇。如今东海海寇骚扰我们平安县近海,搞得民不聊生,县尊必然极为关注这事,这是正事,耽误了你可担待不起。”
    门子皮笑肉不笑道:“秀才爷,小的可不懂这些大事。你来求见我们老爷,我帮着通报,这可是担着干系的,若是老爷心情不爽,小的可是要挨骂挨罚的。所以小的得点辛苦钱难道不应该?”
    心头却是暗暗想着,这些读书人真是好笑,老打着为国为民的名头,吓唬谁呢。
    方跃皱眉道:“那一串钱难道还不够?”
    门子道:“秀才爷你可真是不知道民间疾苦,那一串钱就一百来文,够干什么?小的背井离乡跟着老爷来平安县赴任,家里可也有老婆孩子等着养。”
    方跃没想到这门子如此难缠死要钱,真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若是他身上有足够钱,他也不想在这跟个门子纠缠,被小人拿捏,受这腌臜气。
    不过方跃这时反倒平静下来,道:“你若不通传,便将那一串钱还我,我可是秀才,想见县尊还是有机会的。”
    门子脸色一变,将手中的那串钱紧紧捏着,藏在身后,钱到了他手里,怎么可能还回去,那就是他的钱,要他还钱比挖他祖坟还难受。
    方跃沉下脸来,声色俱厉道:“怎的,不想还?那就不要怪我闹起来,县尊应该就在后宅中,闹起来县尊必然听到,我反正是想见县尊,到时反倒能见到,也省得劳烦你高抬贵脚前去通传。我是秀才,县尊最多责骂我一顿,还能把我怎样。而且——”
    方跃故意提了提手中两包药包,“我有大事找县尊,若县尊觉得我这大事够大,并不会责怪我。倒是你,收了钱不通传,闹出事来,吵吵得整个衙门的人都知道,你既是跟着县尊从老家来的,代表着县尊大人的脸面,县尊大人觉得你办事不利,让他丢人了,可有你好果子吃?”
    门子脸色大变,他数月前才跟着胡知县来到平安县,是铁杆知县一派,胡知县在平安县县衙立足未稳,县衙中想看他们笑话的大有人在,闹将起来他确实要吃大亏。
    而且以他对胡知县的了解,他目光扫过方跃手中的两包药,到时还真不见得会袒护他。
    见刚才的话有效果,方跃反而缓和了语气,道:“不如去通传一下,那一串钱就是你的了,我自然不会讨还。而且若事情办得顺利,事后还有好处与你,比之那一串钱多得多。”
    方跃毫不犹豫地许下空头支票,门子气势被他所夺,一时晕乎乎得,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道:“我去给我们老爷通报一声,他见不见你我可不敢保证,你就待在这里,不要胡乱走动。”
    言罢,拿着拜帖往后宅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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