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看重么?

    帐内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皇帝仿佛是难以入睡正在辗转,李婉娘不敢再胡思乱想,压低声音问皇帝:“小爷,可是要什么?”

    “你——”皇帝沉吟了一会儿,“琴棋书画,你喜欢哪一样?”

    李婉娘出身不好,进了宫自低等小宫女熬起,学规矩练本事,宫里头连多走一步路都有姑姑责罚,对这几样都是做了司寝后才赶鸭子上架的敷衍学了一阵,她心里发急,仔细揣摩了一会儿,便挑了个传闻中与皇帝爱好最相近的:“奴婢喜欢书法。”

    “书法?”皇帝的声音依旧冷冷淡淡的,“你喜欢谁的字?”

    当初嬷嬷们提过,皇帝曾经喜欢二王的书法。李婉娘这一次答得毫不犹豫:“奴婢喜欢二王的字。”

    “二王的字?”皇帝微微冷笑,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难得有人喜欢的与朕一样。朕最喜欢《肚痛帖》,你也一样么?”

    “小爷的品味自然是没人能比,《肚痛帖》写得极好,奴婢也一样喜欢——”

    李婉娘的话没能说完,御帐帐帘被挑开了一角,皇帝冷冷地看着她:“《肚痛帖》是张旭的字,你不是喜欢二王的字么?”

    少女眉目间的嘲讽厌恶让李婉娘胆战心惊,不由自主地拼命叩头求饶:“小爷明鉴,奴婢,奴婢只是想要讨小爷的喜欢,不是有意欺君。奴婢出身贫寒,本没读过什么书,家里人也都不争气,”她哽咽着伏□,“三年前大水瘟疫,全村人都没了,只留下我一个,求小爷看在奴婢别无去处的份上——”

    “三年前瘟疫?全村人都没了?”皇帝翻身自帐中坐了起来,声音里透出一股惊怒,“什么地方?!”

    “奴婢是海州昌乐府人。”

    “海州?”皇帝起身下了御榻,看了李婉娘一眼,“你随我来。”

    仿佛是如坠梦中,李婉娘迷迷糊糊地随着皇帝出了暖阁,一直侍奉到四更天头上。皇帝只穿着中衣坐在御案后,一手捏着奏折,晴雨表和邸报自皇帝另一只手中掉落,无声无息地落在毡毯上。

    李婉娘望着御座上那张睡着了还隐含忧怒的脸,心里一阵好笑,又一阵凄凉:自己处心积虑的讨好,没有一处入了皇帝的眼,可这货真价实的不好听的身世,却能让皇帝大半个夜都不睡地查地图翻折子。

    其实这一份司寝的差使,放在女帝这里,着实有些尴尬。宫里头当差讲究有后福,要芝麻开花节节高升,眼见着既不可能生育皇嗣,也不可能光明正大地正位,除了指望皇帝的宠爱以外别无所有,这一份司寝的差使,就不那么让人羡慕了。她其实不过是豁出一切,求一份扬眉吐气的富贵,一无所有的人,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然而到了御前,却和自己想的全然不同。她轻手轻脚地熄了烛火,在角落里坐了下来:只要在这殿里熬上一夜,自己的身价就立时不同了,皇帝虽然聪明,但这么全心全意操劳政务,只要自己不张扬,恐怕一时半刻,这点小伎俩也未必就能注意的到吧?

    第二日崔成秀和她一打照面,果然笑脸笑成了花:“小娘子辛苦了呐!”

    李婉娘婉然一笑:“不过是陪了陛下一夜,论起来,陛下比我操劳得多,我算哪门子的劳累?”

    她朝崔成秀不卑不亢躬身一礼,下了月台。崔成秀盯着她的背影想了许久,突然摸着下巴微微一笑:“有意思,果然是块材料!”

    向来宫里能长久得宠的,多半都是凭着心计和小心,未必就是皇帝最喜欢的,这一位可不正是如此,眼看着或许就能前途无量么?

    ☆、第36章 (请假)

    皇帝这一日精神十分不好,眉宇间神色委顿,坐在膳桌前夹了几样小菜,勉强喝了一小碗粳米粥便撂了筷子。

    “今儿是大朝,小爷进这么少怕撑不住。”崔成秀低声劝说,“要不,奴婢让御膳房再传一份别的?”皇帝于饮食上没什么特别偏好,崔成秀绞尽脑汁地想来想去,“前儿的山药糕小爷称赞过,要不,奴婢传一份?还有内务府新近贡上来的,海州的酱小菜——”

    皇帝没理会,过了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额角,嘟囔一声:“吵得朕头疼。”她起身出了殿,崔成秀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去随驾,见皇帝在龙舆上时不时举手揉眉心,更是担心,低声道:“可是昨儿晚上李女史伺候得不周到,扰到了小爷?她一夜都——”

    “朕睡着了,不曾让她退下,她就在殿里守了一夜。这件事不必再提,让她有空的时候跟四娘再学学规矩就是。”皇帝的声音平平淡淡,听不出喜怒,“昨晚朕看的折子全部留中,让奏事处原样放着别动,朕自有处置。”

    既然让李婉娘学规矩,就是默许她留在御前了,皇帝念旧,御前多用老人,不跟裕王似的走马灯般更换新人,顾沅一个已经是异数,李婉娘能留下来更是异数,只是听皇帝的语气,于李婉娘不像有什么什么别样心思,崔成秀有心试探,见皇帝端坐在龙舆中闭门养神,便小心翼翼闭了嘴。

    都说皇帝金尊玉贵没人能比,在御前这些亲近人眼里,辛苦劳累也算得上头一份。奴婢们陪着皇帝熬夜,白天能轮值歇宿,皇帝熬了夜,到了时辰照样得挣扎起来理政,早朝、日讲、大朝,哪一样耽搁了,御史们都要上折子劝谏。崔成秀私底下替皇帝算过,打从登基那一日起,除了有一年皇帝病了一个月,实在起不了身,没能上朝外,其他时候竟是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臣子们的奏折里说得清清楚楚理直气壮,九州生民嗷嗷待哺,为人君父又如何忍心耽搁朝政,不闻不问呢?

    这么样脚不沾地地忙,就是锦衣玉食,又能尝到几分滋味?更别提御前那些琐碎小事了。崔成秀心里大致有了谱,这位李婉娘心思高人一筹,算是摸准了皇帝的脾气。这么上进的人才可比油盐不进的顾沅识趣得多,自己往上托她一把,万一她走了运,巴结起来只怕也比顾沅容易不少,就是不成,如今魏逢春一门心思捧着顾沅,自己另拉杆旗子出来,与他打打擂台,看看他吃瘪的脸色,不也热闹有趣许多么?

    他拿定了主意,回了清和殿便找来李婉娘跟着允娘和程四娘两头学:“上次顾小娘子提过,要李女史改奉茶水,小爷允了的;今儿小爷又亲口要李女史跟四娘学规矩,没的说,司设的差使也得精心着学。能者多劳,李女史前途无量呐!”

    御前总管最擅长体察圣意,原本李婉娘在清和殿内值了一夜,便已令众人侧目,崔成秀一番口风透露出去,李婉娘身价立时便更是不同,加之崔成秀故意安排李婉娘住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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