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李苍玉赶紧趴下,叫随从帮忙处理了一下伤口。韦家送的那个药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李苍玉心想他们总没理由毒害我,于是叫人涂上。
    别说,还真是挺管用。
    涂上之后冰冰凉凉,明显没那么痛了,血也止住了。
    接下来,李苍玉打算好好的在家里歇几天。至从当上金吾游徼,自己连回家的机会都快没有了,现在正好有了一点闲时来读一读书,缓一缓最近的疲累身心。
    当然更重要的是,让“风声”好好的酝酿几天。曾道人和香儿接连失踪,尤其是香儿还是被劫走的,再加上郝廷玉刻意散布的假消息,王銲那边肯定会惊慌失措,有所动作。
    在家里安安静静的歇了有三天,李苍玉的伤大有好转,韦家送的药效果确实不错。最为难得的是,李苍玉感觉自己一直被工作与生活捆绑的思绪,也跳出了束缚变得更加的清晰了。
    就拿眼前的“王銲谋反”一案来说,历史的巨轮滚滚前行必然会走到这一步,自己原本只是一个冷眼旁观者,心血来潮之下轻轻的顺手推了它一把。巨轮的行驶轨迹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只是在某些极小的细节之处,多出了一些不易察觉的异样。
    也许只是,车轮上多沾惹了一粒微尘。或者,只是自己下手的地方多了几枚指纹。
    但它,毕竟是和以前不同了。
    “亚马逊的一支蝴蝶扇动翅膀,会在美国的德克萨斯形成龙卷风。”李苍玉如此想道,“会不会有那么一天,大唐的历史因为我的介入,而完全变成另外一副模样呢?”
    这天傍晚,下了班的郝廷玉来了。
    李苍玉暗底里笑称,汇报工作的来了。随从们也都偷笑,说中候你真是非比一般,五品将军为你跑腿,四品少卿被你当枪耍,接下来肯定还有更惊人的!
    郝廷玉大约也是想到了这回事,进门就老大不爽的碎碎念,“老子堂堂的将军,跑来给你通风报信!——赶紧,好酒好肉,不然没完!”
    “别报怨,好酒好肉早给你备着了。”李苍玉笑呵呵的,叫随从们去取酒来。这几天自己呆在家里,闲来无事也享受了一下小资生活,好吃好喝的置办了不少,不差郝廷玉这一顿。
    郝廷玉这才气顺了不少,问道:“伤怎么样?”
    “恢复得还不错。估计用不了一个月就能骑马了。”
    “一个月?你想得美!”郝廷玉说道,“最多十天,你得回游徼署。”
    李苍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还能是什么事?”郝廷玉正了正脸色,说道:“最几日我散布消息之后,一直盯着王銲那边,果然动静十分频繁。他们每天都派出许多人,寻找和打听两个道人的下落。他们当中可是有不少的绿林人物与市井游侠,消息路子很广。我都担心,他们会不会查到这里来?”
    “你的意思呢?”李苍玉问道。
    “再给他们添一把火。”郝廷玉道,“索性来个匿名告发,说他们要谋反!”
    “……”李苍玉陷入了沉思,良久后,说道:“这样做,未尝不可。但是这样一来,对你我二人而言,可就捞不着什么好处了。”
    郝廷玉微微一怔,“怎讲?”
    “如果有人告发,由朝廷发令前去调查和镇压,那还关你我二人什么事?”李苍玉说道,“到头来就算能够成功扳倒王氏一家,我们却是白忙了半天,为他人做嫁衣。”
    “倒也是这个理……”郝廷玉点点头,“虽说一样能够为民除害、报仇雪恨,自己却是连根毛也捞不着,确实不划算!”
    李苍玉微微一笑,可不就是这个理了。就算我不出手,王氏也要完蛋——这么好的发达机会,岂能白白错过!
    酒肉来了,饥肠辘辘的郝廷玉立马开动。一边吃他一边说道:“这几天不少人来找你。”
    “什么人?”
    “仪王府的祭酒徐慎元。来了两趟。”郝廷玉说道,“问他也没说是什么事,后来留下话,叫你得闲去仪王府一趟。”
    李苍玉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个姑娘!”郝廷玉挤眉弄眼表情夸张,“长得倒是蛮漂亮的,随身带着剑,两把剑,冷若冰霜脾气古怪,也是什么都不多说,只是找你。”
    红绸?她找我作什么?
    李苍玉再道:“没有了吧?”
    “还有就是,张长史派了个家奴来找你。”郝廷玉说道,“留下话说,若是休沐空闲,不妨到他的终南别院去玩耍几天。记得要带上婵娟姑娘一起去——喂,婵娟是谁?”
    婵娟……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我掐死你!”
    两人笑闹了一阵,李苍玉养伤不好喝酒,就叫随从陪郝廷玉喝了个痛快。这家伙半醉之下有点膨胀起来,叫嚷着要去平康坊寻快活。
    李苍玉就劝他,现在非常时期,你还是多费点心神盯着王家。他们随时可能有动作。并与他约定好每天至少两趟往来,互通消息。
    正在闲叙,郝廷玉的一名随从快马而至,报告说,刚刚王鉷去了王銲家里,但是没待多久就走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王銲还追出来大声吼叫了一声,“我的事情,不必你管!”
    “看来是有变故了。”郝廷玉的酒顿时醒了大半,扭头看向李苍玉,“你怎么看?”
    李苍玉心中暗自寻思,史书有载,王銲这个作死的活宝一边享受着他哥带给他的荣华富贵,一边又很嫉妒他哥哥。反过来,王鉷这人虽然官品不行害了不少人,也给大唐国家带来了不少的祸事,但他在自己家里的为人却是出奇的好。他很孝顺母亲,并且非常的疼爱王銲这个弟弟,已然达到了溺爱、骄纵的程度。
    一言以蔽之,王銲就是一个被他哥哥给惯坏了的傻大愣。
    “很有可能,王鉷已经有了一点察觉。”李苍玉说道,“他回去劝说王銲,但王銲不听。兄弟俩人起了争执,王鉷拂袖而走。”
    “如果这是真的……”郝廷玉皱起了眉头,“那么王鉷,又是怎么听到风声的?”
    李苍玉立即联想到了韦见素和杨国忠!……会不会有这种可能,韦见素去向杨国忠密报,杨国忠做起了墙头草,向去先王鉷通风报信了?——以杨国忠的小人品行,这样做的可能性简直极大!
    所以,这是李苍玉预料之中的事情!
    李苍玉心中暗自思忖,我与韦见素说白了只是泛泛之交,他未必信得过我,同样我也未必就会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完全交到他的身上。我虽然是找了他合作,但并未将核心的内容告诉他——比如我已经抓了两个道人!
    并且,我还叫他先去找杨国忠密报。
    如果杨国忠老老实实等着一起组队打怪分战利品,这固然是好。
    但杨国忠能够走到今天,靠的绝对不是诚信和人品,而是奸诈和投机。虽然他心里很想取王鉷而代之,但绝对不会轻易冒险。先去向王鉷通报一下风声,万一最后“打怪”失败他还能置身事外——这绝对符合他的行为逻辑!
    但是,杨国忠又绝对不会和盘托出,毕竟他内心最为真实的想法,仍是干掉王鉷!
    “看来,事情有麻烦了。”郝廷玉说道,“王鉷都出面了,王銲还会一意孤行,铤而走险吗?”
    “依我看,可能性反而增大了!”李苍玉说道。
    “何以见得?”
    “性格。”李苍玉说道:“如果王銲是一个安分守己的理智之人,肯定不会生出这等荒唐的想法。再加上王銲一向对他哥哥不满,兄弟俩人起了争执,王銲还跑出来追骂一番。由此可以见得,王銲就算心里还有所犹豫,被他哥哥这么一激,他反倒会把心一横,蠢干到底!”
    “王銲对王鉷颇为嫉妒和不满,这倒不是什么秘密。京城很多人都知道。”郝廷玉道,“问题就在于,王鉷大权在握,他有的是办法提前阻止。”
    李苍玉淡然一笑,“那么,如果王鉷只是隐约听到一丝王銲要干坏事的风声,但并不知道王銲是要谋反呢?”
    “哦?”郝廷玉惊咦了一声,若有所思道,“有点道理!如果王鉷知道了弟弟要谋反,那就不是到府训斥与劝诫,而是直接采取强硬手段立刻制止了。谋反可是诛连之罪,王鉷身为当世权臣,哪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李苍玉拍了一下巴掌,呵呵一笑,“我们要感谢那个通风报信之人!他差不多是给王銲下了最后一剂猛药——催他速死!”
    “问题是,那个人——他是谁?”郝廷玉眼神灼灼的盯着李苍玉,“臭小子,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现在还不可说,过不了几天你就知道了。”李苍玉呵呵直笑,伸手示意萧晋轩扶他起身,又整了整衣服,“现在你我二人都有得忙了。光是在这里猜是没有用的,我要出去一趟,得到一些求证。王銲那边随时可能会动手,请你亲自出动将他死死盯住。这种时候,容不得半点疏忽!”
    “喂,你去哪里?”
    “时间紧迫,回来再跟你细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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