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白草泽!”刘和淡淡地道。
    这里现在已是白檀一个重要的产粮地,也是一个重要的肉食生产基地。当然,也是汉军的军屯点,但关于这一点,刘和不会明说,但他相信,以慕容坤的眼光,看到这里劳作的都是些青壮汉子,还却明显纪律性颇强,便会明白一二,他不怕慕容坤知道这一切,也许让慕容坤知道的更多不是一件坏事。
    “去年你就是从这里出去,偷袭金雕拓跋鲁耶的?”慕容坤指着中间的那条大堤。
    “不错!”刘和坦然道:“当初这里还是一片沼泽,我很幸运,知道这其中有一条秘道,于是便率军突入草原,那一年,要不是金雕部落里丰富的缴获,我想我熬不到现在,更别提有今天的成就。”
    “那是建立在金雕无数无辜人的性命之上的。”慕容坤厉声道。
    “无辜?”刘和冷笑,“我白檀、要阳、滑盐三县本有二十几万百姓,你们来后,不足五万,这些人去哪里了?他们手中可有刀枪?金雕部落里的这些财富是从哪里来的?便是从这里,从这里抢走的。小帅,没有无辜者,只有受害者。”
    慕容坤不再言语,在这个问题上,双方立场不同,永远也辩不清。
    “我在这里挖出了这个湖泊,改造了万顷良田,修建了要塞堡垒。小帅,你们想要从这条秘道打过来,毫不夸张地告诉你,我放一个屯在这里,就足以让你们流足够的血,而仍然无法撼动它,但你们却必须时刻提防我从这里打出去。日夜警惕的滋味,想必你们草原上的部落现在已经在开始体会了,而我们以前一直便在这种警惕中过日子。”
    “这算是一种警告么?”慕容坤厉声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
    次日,刘和差不多也想通了,差不多改回去了。
    他就是想要警告一下沮授,不要过分插手自己的私事,所以他在白檀一连呆了两天,虽然知道沮授一心是为大局着想,但他心里仍是很不爽,在他的心里,公事和私事应该是分开的,但经过这一次,他才发现,这个时代里,一个领袖想要做到这一点简直就是不可能。
    在路过二道沟子张飞驻地的时候,刘和决定去看看张飞。
    些许是快马赶路受了小风,刘和站在关墙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主公,是不是山风吹多了,受凉了?”张飞用他的大嗓门关心的问道:“我让手下搞点姜汤给主公去去寒?”
    “没事没事。”刘和连忙摇头,顿了顿,他听着张飞的大嗓门,忽然想起传说中这个家伙是三声喝得水倒流的猛人:“翼德,你相信人能一声大吼,就吓退千军万马吗?”
    “不相信。”张飞不假思索的摇摇头,就在刘和有些失望的时候,他又说道:“我只听说过一声大喝把对方吓得肝胆俱裂、倒地身亡的,喝退千军万马这么夸张的事没听过。”
    刘和一愣:“真有仅仅是喊一声就能把人吓死的这种事?”
    “主公!当然有了。那个西楚霸王当年与高祖对阵,隔着百步远,眼睛一瞪,一声轻叱,就把一个善射的箭手活活喝死了。”
    “有这么夸张?”刘和翻了个白眼。
    “大家都这么说。”张飞耸耸肩,露出无限的景仰,万分向往的说道:“哪天我也能这么威猛就好了。”
    “既然项羽能行,你也能行的。”刘和一本正经的看着张飞。
    刘和临时决定在二道沟停两天,好好的考察一下周围的地形,张飞当然没有什么异议,他让副将赵逸全程陪同,负责处理一切相关的事务。
    赵逸本是护乌桓校尉府的屯长,桦谷之战的幸存者,是一个经历生死的老兵,刘和接收箕稠留下的伤兵后,接着扩军看资历就提拔他做了张飞的副将。他在二道沟子呆了两年多,对周围的地形非常熟悉,再加上有实际的作战经验,对地形的理解每每有独到之处,让刘和很是欣赏。
    这天晚上,刘和伏在栏杆上眺望远处的山谷,赵逸捧着一堆竹简从城下走了上来,见刘和在散心,心领神会的停住了脚步。
    “将军赏月景?”
    “嗯,秦时明月汉时关,别有一番意味,赵军候还没休息?”
    “秦时明月汉时关?好句,好句。”赵逸品味了一番,连连点头,赞叹不已,然后晃了晃手中的竹简,轻声笑道:“军司马命我刚刚整理文书,是要送到广宁的,既然主公在这,就直接交于主公审阅。”
    “无碍。”刘和接了过来,轻轻的放在一边,赵逸却没有走,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有些不好开口。刘和见了,连忙问道:“军候还有事?”
    “那个.....主公!嗯......我想举荐舍弟子龙于主公麾下?”
    刘和先是愣了愣,他略一思索:“军候是常山人士?你还有弟弟?”
    “嗯,是常山人,家弟名唤赵云,字子龙,今年十七岁。”赵逸露出一些骄傲:“我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我弟弟却比我要强上百倍,将来常山赵家的希望可就在他身上了。”
    刘和强忍着笑,心道捡漏了?
    他连连点头,赞赏的说道:“军候又何必这么说,我看你文武兼备,以后出人头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难啊。”赵逸心有所感的叹了一声,很无奈的说道:“常山赵家说起来也是名门之后,战国时出过马服君这样的名将,本朝初年也有过南越王这样的族人,一直以武艺传家,奈何如今的大汉重经术,轻武事,纵有浑身武艺,也抵不上一门经术。”他转过头看着刘和,羡慕的说道:“主公能有卢公这样的大儒为师,实在是好福气。”
    刘和有些意外,赵云他们家居然和那个南越王赵佗是一脉?听赵逸这意思,好象他们家在常山还算是个大族啊。
    “常山赵家代出名将,就没有一个做官的?”刘和疑问。
    “做官的当然有,只是做到二千石的一个也没有。”赵逸苦笑道:“我家有两个从兄弟,也有一身的好武艺,可是在县里做来做去也不过是两百石的县尉,因为不通经术,每年的推举都轮不到他们,后来只得花钱疏通了环节,总算找了门路去洛阳做了羽林郎,这品级是升了一些,仕途却还是没着落,都快十年了,钱财花了无数,也没有见他们升迁。”
    “是吗?”刘和有些不太敢相信。
    “主公出身宗室,有些官场规矩...”赵逸的脸上有些说不出的悲哀:“不光我常山赵家如此,大汉的武人概莫例外。别的不说,就说那名头最响的凉州三明吧?”
    刘和点点头,凉州三明指是就是凉州籍的三位名将,皇甫规皇甫威明,张奂张然明,段颎段纪明。
    “这三人可谓是我大汉武人的代表,可是他们在朝堂上依然难以立足。皇甫威明虽然是名将,但士人们却看不起他,党事大起之时,天下名贤多被牵连其中,皇甫威明却不在党人名录上,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个武人。后来他自已上书说附党,这才引起了党人们的注意,说他有气节,是个贤人。
    张然明虽然是个武将,可是在尚书上的造诣恐怕一般的儒生也不敢比肩,又有什么用?因为他是个武人,所以学问再好也没用,儒生们避开他就像避开一堆牛屎。
    这三明之中,名声最差的就是段纪明,因为他依附阉竖,可是又有谁想过他为什么要依附阉竖?以他的赫赫战功难道不足以位列九卿,非要自污名声依附阉人才行?”
    赵逸有些激动,脸色阴沉,声音沙哑。
    刘和眉头微皱,他在雒阳的时候,听多了对于文武之间差别的言论,那段颎便是受到非议最多的人,士族门阀那些人对段颎是鄙夷之极,袁绍更是提都不愿意提他,现在赵逸为段颎辩护倒是不多见,也许是因为他也出身武人家庭的缘故吧。
    “惭愧,失礼了!主公我有些失态了。”赵逸尴尬的笑了笑,摆摆手,换了一个话题:“我们这些武人,没有别的升迁途径,只能立功才有机会,辛亏主公是度辽将军,收复故土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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