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云姑看着有些心不在焉的元郎君,小嘴一瘪,出声道,似有不满。
    闻声,元徽方将注意放到小娘子身上,望着云姑愈显妍丽的面庞,立刻收起了表情间的阴郁,露出点浅笑。
    轻舒一口气,摸着稠密不少的胡茬,晃了两下脑袋:“罢了,今日天气不错,官场上的糟心事,就拿来说了,以免坏了好心情......”
    “是那来俊臣之故?”云姑蛾眉稍蹙。知根知底的,元徽的情况,小娘子也清楚。
    “不必担忧!”抬手轻柔地抚平小娘子额上的那丝褶意,元徽洒然道:“一个酷吏鹰犬罢了,真惹急了我,直接杀了便是。这神都,想要其命的人,可不少.......”
    元郎君此言,半真半假。不过倘若来俊臣真触及到其底线,元郎君也还真敢下杀令。
    所幸近来那来某没有找元徽麻烦的意思,其人正忙着求取太原王庆铣之女,估摸着快成了。五姓七望啊,经过自唐初以来的打压,这些世家大族,当真没落了,太原王氏又如何,还不是为一酷吏所制。
    元徽语气中满是强势,云姑见状脸色一安,这才是她熟悉的元郎君。
    说着,元徽盯向云姑的肚子:“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把我元徽的种,安安稳稳地生下来!”
    闻言,俏丽的面容间浮出点笑意,抚了抚肚子,小娘子眼神中已然泛着点母性的光芒。母性这等事,看起来并不分年龄。
    “对了,妇翁的伤情如何?”元徽突然问道。
    提及此,云姑面浮杀意,咬牙切齿的:“楚州来信,休养了半岁多,已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难免落下了病根,父亲毕竟年老体衰......”
    小娘子脸上流露出些许忧虑,元徽按住其手,轻声安慰道:“放心,我不会让妇翁白吃这个亏的!”
    元徽说这话,语气森寒,似乎真的很愤怒一般,只是那双眼睛,依然一般平静。
    江淮那边,尝到了甜头,元齐已然将精力彻底放到了海外,暗蓄大船,私训海员,不停派人向外探索。
    自然而然地,铁手团在淮南匿迹下来,虽然很多人都清楚,铁手团并没有被消灭,至少表面上江淮的灰色地带,崛起了不少新势力。
    卧虎庄就是其中一支,有元家在后支持,葛天霸很顺利地自“盱眙一霸”变成“楚州一虎”,私盐生意做得很大。不过名气大了,往往意味着风险。
    去岁秋,以淮南私盐猖獗,朝廷敕令调查,葛天霸也识时务,收敛了许多。不过终究没能逃得过官府的重拳,内卫牵头与地方州县及府兵三方突袭卧虎庄与其控制的盐仓......
    在这个过程中,官军目标明确,行动果决,毫不脱离带水,似乎将卧虎庄的底细摸清楚了一般。卧虎庄损失惨重,葛天霸重伤而遁,若不是元家出手接应,老东西也就完了。
    保住了一条命,但葛天霸苦心经营的势力却是烟消云散,头目心腹只剩三两只......元徽有过怀疑,在卧虎庄遇袭一事中,元齐有没有做点什么手脚,宗主深植势力于淮南,那么大的动作,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而堂堂内卫,竟然出手对付一个私盐贩子,这背后显然有蛇灵的背景。事实上,这就是来自于萧清芳的反击。
    元徽清楚,元齐可能清楚,葛天霸很无辜......
    “父亲苦心经营了十多年,方有卧虎庄,一朝被毁,父亲所受打击可想而知......”云姑红唇吐息,叹道。不过元徽从其语气中,隐隐感受到点喜意,毕竟小娘子有心使葛老头退隐。
    嘴角稍弯,元徽说道:“有铁手团的支持,妇翁重建卧虎庄,是迟早的事!淮南江湖,仍旧有他一席之地!”
    果然,听元徽之言,云姑眉头顿时紧锁在一起。看向元徽,张口欲言,不过犹豫半晌,还是化作颓然。
    她想说什么,元徽知道,小娘子也清楚元徽知道。但是,似乎也没有说出来的必要,以葛天霸那个老头子的性格,必不甘退隐,一定想要东山再起。
    “小清离家也近两年了,我想让她回去,照顾父亲一段时间,尽我姐妹孝顺之心。”孕妇心情不好抑郁,迅速地收拾好心情,云姑突然对元徽道。
    让小姨子回去?照顾葛天霸?貌似这小娘子自己还需他人照顾了......心中嘀咕一句,元徽目光在云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中恍过一丝狐疑。
    元徽自调职司刑少卿之后,不用长时间宿卫禁宫,司刑寺那边又有来俊臣揽权排挤,元郎君时间比较宽裕。自云姑有孕后,元徽除了在太平公主那儿交交公粮之外,多与小姨子亚清娘子厮混在一起。
    云姑让小清东去,莫不是“赶”她走,美人这是吃醋了,还是怎么了?元郎君不由看向云姑,仔细地瞧了两眼,可惜小美人脸色很正常,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心思微转,元徽露出一缕笑容,柔声道:“孝悌乃应有之义,亚清也确时有念父之思,她的事情也该向妇翁打个招呼。嗯......过几日,便派人送她东去,回楚州待一段时间!”
    见元徽同意了自己的想法,云姑嘴角有一丝明显的上扬。
    酒楼大堂中,说书人已然换了个故事,关于狄仁杰审案判案的旧事。当年狄胖胖当司刑少卿之时,判狱事上万件,个中有的故事的确具有传奇色彩。
    春光明媚,品着佳酿,美人相伴,享受着市肆的热闹,元郎君的日子,实则还是挺逍遥的。
    闲谈间,有仆人入内对元徽耳语两句。
    “怎么了?”
    命人添上一张席位,元徽淡淡道:“有些巧,有个熟人,也在咸宜楼!”
    元郎君所置酒楼,名字就叫咸宜楼。
    没一会儿,在仆人的引导下,步入一个中年男人,三十来岁,黑幞蓝袍,气度谨然,显然身份不一般。元徽起身拱手相迎:“薛兄!”
    “元少卿!”来人抬手回礼,观察了一下阁中情景,呵呵笑道:“少卿好兴致,佳人相伴,日子好自在!”
    来人名叫薛季昶,现官居给事中。
    自扬州随女帝归洛阳,元郎君在京师也混了快两年了,哪怕混日子,也积累了不少人脉,也结交了些朋友。这薛季昶,便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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