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怪本宫心狠。

    殿下放心,臣很惜命。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延庆公主府来过一位君子,梁上君子。

    温良捻起地上的半根断发,撇一眼木门边角处夹着的另外半根,木然的脸上已经做不出应有的讶异和防备。

    这法子还是颜似玉教他的。越是身份贵重的人,就越要符合自己身份地把自己时刻装在机关匣子里,因为会有无数奇人异士惦记他们尊贵的性命。

    自己竟也有被贵人们惦记的一天。

    温良推开门,迈进自己空荡荡的小院。

    这里永恒的孤寂和消沉,哪比得上长佩宫中红烛暖帐?可这才是他该住的地方。

    他俸禄微薄,没脸碰延庆公主的嫁妆,颜似玉的赏赐更像穿肠的毒药,慢慢摧残他的脊梁。小院里一草一木都是他自己的,就只好跟着主人落魄,为不知值几个铜板的自尊。

    将军,董彦送来的。

    这奴仆瘸了一条腿,左半张脸上好大一块疤,最可怖是那只左眼连着眼皮被利器削去一半,成个暗红色窟窿。

    温良接过旧部递上来的请柬,不急看,问道:这几日阴雨,你的腿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仆人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京城的大夫太贵!在淮南那会儿是齐老头儿看诊不要钱,小的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实际上哪有那么娇贵?

    延庆身边那位宫女愿意免费帮你治你就让她治,大老爷们别磨磨唧唧的。

    她?那可是专门帮公主看病的精贵人儿。况且仆人压低声音道,这女人不比襄安公主派来的大夫心思浅。

    温良苦笑一下,无奈道:在京城这潭浑水里,找个心思浅的不容易。这里有半钱银子,你自己去找个大夫吧。

    都说了不用!仆人虎起脸佯怒道。他和温良是过命交情,说起话来不打官腔,前天将军您把陛下的赏赐都拒了,羽林军那儿怕又要找您麻烦,留点积蓄防备防备吧。

    防备,在这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几钱银子又能防备什么?

    老部下是个牛脾气,温良到底还是把银子收起来,翻开董彦的请柬。

    董彦请我作甚?他皱起眉头道。

    不知道,那人把请柬放下就走了,也不关心将军去不去的样子。不过听说京里许多年轻才俊都收到这请柬。

    难道是颜似玉的安排,董彦请他只是顺便?

    温良想起殿下安排在西麓的探子近日送消息的频率十分纷繁,长佩宫的书房里也早早挂上西麓和边城的地图,虽然春夏并非出兵的好季节,也说不定殿下是想早作部署。

    宴会的日期是今日下午,现在去长佩宫问显然不合适。他犹豫片刻,还是道:准备一下,我去看看他什么名堂。

    他到底担心这是颜似玉安排的,不去会违了他的意,坏了他的布置。

    其实温良猜对了,却万万想不到这场安排对付的主角,就是他自己。

    宴会设在春临江一艘画肪上,满船才貌出众的灵秀人儿,恨不能把这锦绣江山中的风流人物都请来,各自垒出筹码博弈天下。

    和他们相比,坐在角落的温良就明显老了。他的面容依然英挺硬朗,眼角眉梢都是石头样的固执,可这块顽石到底经历过世事蹉跎,留下星星点点痕迹,在颜似玉眼中刻满岁月和资历的石头自有年轻人比不得的成熟韵味,此时对着满目繁华,却成了颓唐。

    好在他到底在这吃人的京都消磨了四年。宴会中的毛头小子们轻他,却也重他。四年前,是他带兵从淮南直袭京都,生生将正当壮年的废帝拉下皇位,为皇位换了主人;而比四年更加久远的之前,温良这个名字是本朝边关最有力的保证,天下虽大,论年轻才俊,谁能胜过温家的一文一武?

    但董彦得找一个不知轻重的人,把温良搅进这个局。

    温统领身边怎么没有美娇娘陪伴?

    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抱着春临江上的官妓,穿着时兴的青云绸衣裳,踌躇满志,锋芒毕露。

    温良擎一杯酒独自坐在那里,清透的酒液在手中半响也不曾有一滴喝下肚去。

    可是少了劝酒的佳人?他想着,微微一笑。若今夜当真有佳人与他作伴,这满船风流怕要顷刻丧尽,在那位殿下的威风下簌簌发抖。

    他道:心有所爱,不敢放肆。

    稍远处正走来的董彦脚步一顿,是听见不敢二字,静观其变。

    所爱?那年轻人微醉,一手搂在官妓肩上支撑自己的身体,头倾到温良脸前,嘿嘿笑道,你爱的是你漂亮的妻子还是那个丑女人的权势?

    先皱起眉头的不是温良,而是董彦。他特意找了个对延庆公主有情的纨绔子弟便是不想扯上朝政,没想到这二愣子说话如此不知收敛。

    襄安公主二十多年在朝中竖立的威严形象让她的相貌成为禁忌话题,或者说几乎所有适宜于女人的形容放在她身上都是对长公主权威的亵渎,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其为丑女人。

    只有温良淡然自若,他的心很正,可惜不能宣之于口:这与公子无关。

    颜似玉的相貌作为一个女人大概是丑的,这并不影响他作为男人的吸引力。位高权重、斯文白净、文武双全,天地间的灵秀似乎都集中在他身上,大概也是因此命运才格外不青睐他。

    延庆公主并非不好,但她在温良眼中总是少了一点玄而又玄的感觉。酸甜苦辣不断变幻的神秘**,这个女人没有,她总是淡淡的,平和的,是个贤妻良母。

    无关?年轻人一把推开官妓,怒气冲冲朝温良道,你很得势啊,延庆驸马,我的表妹夫!

    温良想了想才忆起这年轻人是先帝和废帝的妹妹善德长公主的小儿子,朱义安。

    朱义安最后一句话声音可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宴会主人也终于粉末登场:两位稍安勿躁。

    董彦站在两人中间,墨色儒衫,弯眉细目,笑如春山。

    温良冷冷看他,连心腹都算不上,一只爪牙锋利的黑狗。

    董彦下意识要避开他的眼光,想起长公主布置的任务,复挺起胸膛,笑看这摇摇欲坠的无兵将军。

    无仇无怨,也不会挡彼此的路,他只想好好办好差事向襄安公主邀功。

    朱公子醉了,还不扶他去歇息?这话是对朱义安身边的美艳官妓说的。

    同为长佩一脉,董彦的做法无可指摘。温良不得志,好歹也是四年前的英雄人物,更是襄安长公主的枕边人,而朱义安血统再高贵也只是个无官无职的平民,即使其母善德长公主与皇后关系亲密。

    朱义安当然不愿,他一把甩开官妓,冲到温良案前,正要斥责,却对上一双无悲无喜的眼。

    那是怎样一双深沉的眼睛啊!好像所有传奇都褪尽繁华,露出下面风化的沙砾。远看时是平凡的,真正接近才发现,这个人依然是战功赫赫的军魂,哪怕他沉寂,也不凡。

    朱义安心里一寒突然清醒过来,有些后悔。他和延庆公主一样是不愿搅风弄雨的性子,今天被许多莫名其妙的人灌了酒,竟可能为自己和家族惹下大麻烦。

    但若就此退却也实在抹不开面子,只好道:你对不起她。

    话中仍硬朗,语调却忍不住绵软下来。

    温良心中也古怪,这个她是他的妻子,而此刻这个年轻男子说,他对不起她。

    两个当事人已无争吵的心思,董彦打个哈哈这件事便过去。反正他本意也只是让一些人看见温良而已,为之后的大戏做个铺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晚华大人的辛勤修文!

    粗心又懒惰的笨笨深深鞠躬~~

    ☆、第 6 章

    董彦确实长袖善舞,寥寥数语就把所有人的目光转到一位朝廷新贵身上,温良按自己的心愿,也顺着颜似玉的心思继续当他的石头。

    手里擎的那杯美酒,他终究喝不下去。满船欢愉,他想的却是兵强马壮的西麓。

    先帝继位后精励图治,内安朝政,可国库空虚的底子不是几年经营就能解决的,不得已之下数度裁军,除了托庇于襄安公主的七万淮南军,本朝就只剩下江北的五万兵马尚能一战。

    董彦今天宴请的都是京中有头有脸又算不得顶级的人物,多半是为了给自己和长佩宫结个善缘,在真正想干实事的人眼中就上不得台面了。

    哗众取宠!

    温良抬起头,见这次来的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上有一股他熟悉的铁锈味儿:这就是京中贵人们的生存之道。

    那汉子提起温良案上的酒壶大灌一口,一抹嘴冲温良笑道:你也是吗?

    温良犹豫片刻,低声道:不是。你呢?

    那汉子放下酒壶,行了个不伦不类的文士礼道:在下叶闻天,江北落日城太守。

    没想到这粗莽大汉竟是从四品文官,温良站起身还礼道:禁军统领温良见过叶大人。

    落日城是江北军驻地,江北军主将的官职正是落日城守备,名义上听从太守调遣。

    叶闻天在京中也是个传奇人物。他本是江湖草莽出身,先皇夺位时为求江北军按兵不动,派兵卒伪装异族骚扰江北边境,落日城前太守一介文官虽擅内务却到底文弱,竟在慌乱中落马而亡。边城为防守将坐大,太守权责极大,无人敢专擅,前太守猝死后城内一片慌乱。恰巧叶闻天游历至此,不知深浅,见落日城危急,竟闯进太守府自己处理政务。江北军主将林松干脆将错就错,任由他掌管城内事物。

    先皇登基后彻查此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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