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阳等内阁三人,跟随萧敬去了乾清宫。
    留下一众大臣在西暖阁。
    “陛下昏厥过去,你户部脱不了干系。”
    工部的主簿们心急如焚,户部常常卡着军饷和月例,在六部中,并不受待见。
    看到黄册,人口比弘治四年时,还少了二百多万人,言官们趁机伤饬。
    韩文和陈清叹息一声。
    大殿中乱成一团,李东阳等人扑倒在弘治皇帝身边。
    “户部掌管田地、户数和赋税,应当给陛下一个交代!”
    “灾祸会减灭人口不假,可每逢灾祸,陛下必会下旨赈济,这些赈银都上哪儿去了?”
    上了年纪的言官,固执地认为户部掌管不当,唾沫横飞。
    陈清心里憋屈至极,人没了关本官什么事?
    又不是本官把他们吃了。
    翰林院的学士和吏部等言官,纷纷约定要写弹章。
    户部竭尽心力算了几个月,却换来这样的结局,忍了一阵后,便忍不下去了。
    唇枪舌剑,全面爆发。
    都察院的御史们准备加入战斗,吴宽从旁苦口婆心,差点没跪下来:“朝中已够乱了,我等不要再添乱。”
    严成锦袖口中还有好几封弹章,准备呈给陛下看。
    看来,暂时泡汤了。
    此时,大殿外。
    朱厚照见大殿里热闹,浑然无事地走进来:“诸位师傅在争执什么?”
    百官纷纷转头。
    奉天殿的小太监走上前,怕朱厚照惹乱子,他小声讨好:“殿下,您还是去乾清宫看看陛下吧,陛下昏厥过去了。”
    朱厚照眨了眨眼睛:“本宫又不是御医,父皇醒来前,从现在起,由本宫监国!”
    卧~
    朱厚照你怕不是皮痒了想刮痧?
    严成锦面色古怪的看着他,天不生明朱厚照,历史万古如长夜。
    百官从鼻孔中嗤地呼出一口气。
    你平日玩劣就罢了,竟敢如此趁陛下昏厥之际,谋权篡位?
    “殿下,快回去东宫读书。”
    “朝中大事,岂是殿下能干预的。”
    言官们好言相劝,东宫的小太监哭丧着脸,抱着朱厚照的大腿:“殿下别上去。”
    “不上去如何监国!”
    朱厚照一脚将他踹开,喜滋滋地道:“本宫身为储君,父皇常常让本官观政,如何不能监国?”
    陛下却有让朱厚照观政,但却没说他可以主持廷议。
    言官们纷纷看向自家部堂,马文升摇头道:“不理会就是。”
    朱厚照拿过黄册瞧了眼:“父皇励精图治,还少了二百万人口,果然勤勉是无用之功。”
    百官隐忍着怒意,若太子还年幼,定要拖出去教育一番。
    可接下来,他们却看见朱厚照无比认真,眼睛眨了又眨,将黄册看完。
    “本宫知道了,人口并非是消亡,而是成了流民,故并未出现在黄册中,
    陈师傅,延绥的兴修长城的百万流民,可在黄册中?”
    陈清摇摇头:“流民不记录在册。”
    朱厚照这厮说话一副天下我最聪明,十分欠揍的样子。
    可他分析却在理。
    严成锦不禁想起山东三地地崩的难民,成了流民。
    流民除了没户籍,流动性也极强。
    弘治四年五千三百多万人,到了弘治十五年变成五千零八十万人。
    这十一年间,并无大规模战乱。
    所以,这些人应当是成了流民或隐户。
    百官们听着有点道理,却不想搭理朱厚照。
    朱厚照却上瘾了,对着严成锦道:“严卿家,你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臣以为,应当在各府的设置收容所,为流民重新安排户籍,跟随屯田营南下,前往广西开荒。”
    “嗯,本宫也正有此意,拟旨吧。”
    马文升脸黑得能刮下锅灰来,一个敢问,一个真敢答。
    百官知道,太子和严成锦私底下沆瀣一气,不多辩驳。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朱厚照认真道:“怎么不拟旨?”
    乾清宫,寝殿。
    李东阳等人守在床榻旁,御医正在替弘治皇帝瞧病。
    萧敬去药局将汪机请来了:“诸公,让汪大夫瞧瞧吧。”
    汪机按住弘治皇帝的神庭和印堂两穴,将麝香放在弘治皇帝鼻处。
    很快,弘治皇帝眉毛有了动静,随后是鼻子抽了抽,幽幽转醒过来。
    “朕睡多久了?”
    “不长,才半个时辰,陛下今日不如先在寝殿养神吧?”刘健关心道。
    李东阳和谢迁颔首。
    若回到奉天殿,说不定陛下又要昏厥过去了。
    “朕还以为,会比登基时繁盛,却不成想……如不想明白,朕如何能睡得着。”
    李东阳也始料未及,就算不长,也不锐减到如此地步吧?
    身为内阁大学士,三人皆露出惭愧之色。
    “陛下选我等入内阁,却因德薄才疏,不能为陛下分忧,臣等有不赦之罪!”
    萧敬出声道:“陛下,人口没少,是变成流民了。”
    弘治皇帝问:“户部说的?”
    萧敬忙道:“是太子说的?”
    太子说的……
    弘治皇帝原本缓和的神色,再次阴沉下去,若是流民,可以将他们安置于他处。
    可若是人已经消亡了……
    也不能凭空变出来。
    “太子在西暖阁监国,要用陛下的玉玺,下圣旨。”
    弘治皇帝蹭地一下起来,仿佛从未生过病般:“他拿朕的玉玺?盖章了吗?下了什么圣旨?”
    他趿着鞋,急匆匆地前往西暖阁。
    圣旨就是君令。
    圣旨一下难以作废,还需用一道圣旨追回。
    李东阳等人跟在后头,同样心急如焚。
    朱厚照亲笔写了一封圣旨,要在上头盖章,小太监们抱住他。
    “殿下,快把大印还回来。”
    “小心……别砸碎了。”
    马文升将圣旨抢了去,不让他盖印,可又拿朱厚照无可奈何。
    严成锦摇摇头,朱厚照只怕四个人,可惜都不在这儿。
    “孽子,还不快把大印放下来!”
    弘治皇帝火急火燎地走进大殿,脚上只有一只鞋,另一只被萧敬拎在手里。
    “臣等参见陛下!”
    马文升和韩文等人松了一口气。
    严成锦微微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朱厚照连忙行礼。
    弘治皇帝怒瞪着他:“跪下来,自己说。”
    朱厚照噗通一声,老老实实跪在堂上:“儿臣怕父皇一蹶不振,便想替父皇治国。”
    不气他便罢了,弘治皇帝满脸不信:“分忧便是拿着朕的玉玺,乱盖一通?!”
    “儿臣觉得,老高说的有道理,便下了旨意。”
    弘治皇帝听罢,朝严成锦投来不善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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