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正旦,京城中到处张灯结彩,处处热闹非凡。
    百官们却有些期待。
    巡抚已经下到两京十五道一个月,严成锦的政绩即将陆续传回,户部王琼在清算屯田和屯粮。
    “老高,今日可是朕登基的第一年,若政绩不良,朕的名声就要败坏了。”
    朱厚照深以为然,诸公都等着看他和严成锦出丑。
    若他当政后,屯田和屯粮比父皇时锐减了,说明他就是狗皇帝。
    “新皇平时不理政,如今才想起要政绩,政绩就算是天上掉下的飞饼,也会避开新皇的。”
    “你这家伙尸位素餐,迫害朝中大臣,还敢说朕?”
    说着说着,不自觉地手就动起来了。
    朱载堃大眼睛朝朱厚熜眨了眨,认真地说道:“我说得没错吧?父皇与严大人说政事时,总会吵起来。”
    “威武,你过来。”朱厚照喜滋滋地道。
    严成锦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朱载堃的步子已经走得很稳健了,疑惑的走到朱厚照面前:“父皇?”
    “明日你跟着朕去奉天殿上朝,早日观政,早日登基。”
    “……”严成锦。
    朱载堃昂着头,稚嫩声稚气道:“父皇,我才三岁半,不知朝事,父皇就让我上朝吗?”
    “难道你有什么意见?”
    “没有,我也不想跟父皇学弓马和兵法,我喜欢去上朝。”朱载堃认真地道。
    朱厚照瞪大眼睛,差点跳了起来。
    逆子!这就是逆子啊!
    严成锦见他要痛揍朱载堃,出声提醒:“皇孙是新皇借来的,若还回去的时候有伤痕泪痕,新皇如何向张太后和太上皇交代?”
    朱厚照闻言一怔。
    挨父皇罚一顿倒是没什么,就怕以后父皇和母后不借了。
    如此想来,他还真不能拿皇孙如何,只好悻悻作罢。
    朝廷清丈天下屯田,每逢这个时候,就会有许多官员打点关系,保护家中的隐田。
    户部清算了三日,却一直没有向朝廷禀报数目。
    蒋府,
    蒋冕和张升坐下饮茶,内阁虽说团结,但也有自己的圈子。
    刘李谢三人同为阁老二十余年,外人加不入他们的圈子。
    所以,蒋冕更乐意与张升往来。
    “户部清算三日,一直未向内阁呈递江南屯田的数目,想来应该有许多暗账。”蒋冕说道。
    一日就能有消息了,但王琼迟迟不向太上皇禀报,账目并不好看。
    其实禀报也无妨,如今多地造反刚平定,田地锐减在所难免。
    即便田地锐减,责任也不在户部。
    但王琼与严成锦交好,不上交朝廷,定是想给严成锦周旋的时间。
    张升也点头说道:“若政绩斐然,户部早就交上去了。”
    这时,仆人快步走向蒋冕道:“老爷,吏部给事中高芳求见。”
    高芳快步来到正堂中,对着蒋冕道:“蒋大人,陆完查出事情来了。”
    蒋冕眸中微动。
    陆完不就是那个刚去都察院没多久的右佥都御史。
    ……
    严府,
    王琼拿着账目来找严成锦道:“贤侄啊,账清算完了,明日早朝要议,世伯先知会你一声,不太理想。”
    新皇登基的前几年,就是要查屯田和黄册。
    以便观察治理天下的政策如何。
    可王琼却看见,张彩在严成锦的府上,这两个家伙何时走到了一起?
    大清早,东宫。
    谷大用走到御榻旁轻轻唤了几声:“皇孙,该起来上朝了。”
    朱厚熜早就被谷大用叫起来了,在旁边不停地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看着朱载堃。
    穿好衣服,来到殿门外时,朱厚照已站在门前。
    “父皇,儿臣上朝要说什么?”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必拘束,这江山都是朱家的,有什么说不得。”朱厚照说道。
    朱载堃拉着朱厚骢的手,两人走在朱厚照身后。
    宫里刚下过雪,需用抬轿抬着朱载堃。
    今日上早朝,百官在左右掖门时,就心有期待,严成锦蛊惑新皇下达的新政,究竟是锐减还增额。
    看见朱厚照领着皇孙和兴王世子进来,太上皇弘治和诸公嘴角抽了抽。
    “如今是上学的时辰,你带皇孙来这里干什么?”
    朱载堃道:“大父,我不想跟父皇学兵法,他总是揍我。”
    大臣看向皇孙的眼神多了一丝可怜。
    太上皇弘治心知有要事:“你先站在一旁吧,户部的屯田清算出来了吗?”
    今年所做之事,多为新皇和严成锦所提。
    按理来说,这就是新皇和严成锦的第一年政绩。
    大臣不由看向王琼手中的册子,上头记载着户部清算的账目。
    “这是账册,不含海南和云南等偏远之地。
    上一次清算屯田时,为六百八十七万顷余,这次清算,有六百三十万顷余,少了五十万顷。”王琼禀报道。
    朱厚照愣住了。
    还以为老高会有个好政绩,没想到还少了五十万。
    一时间想了许多可能,兵灾是无法避免了,可是兵灾再严重,也吃不下五十万顷。
    大臣目光凝重起来。
    这时,吏部左侍郎张彩站出来躬身:“臣收到江南巡抚陆完的疏奏。”
    等目光都汇聚到身上时。
    他才继续道:“这些田地中有溢额,也有缺额,江南不知出了何事,臣已经禀报了都察院。”
    太上皇弘治看向严成锦。
    蒋冕昨日听到一些风声,并不稀奇。
    反倒是韩文和王鏊几人有点诧异,越发觉得张彩和严成锦走得越来越近了。
    “张彩所言不假,陆完的确向臣传递了消息。
    江南多地,屯田以五十亩为一顷,导致溢额。
    也有以两百亩为一顷,隐匿田地,逃避赋税,但隐匿田地的数目,比溢额多,所以缺了五十万。”严成锦道。
    一百亩为一顷。
    但各地官员为了补足缺额,或者想隐匿。
    把换算的数字改了,将五十亩作为一顷,或者,将两百亩作为一顷。
    这番话令朝中百官愣了愣。
    严成锦有继续道:“这次隐匿数目,多在江南的各府,多在南昌藩国名下,有三万顷余。”
    南昌是谁封地,不必多提。
    宁王敢隐匿这么多田地,他想干什么?
    太上皇眸子底下闪过一抹锐利的精光,若有所思的样子。
    百官的心乱成一片。
    宁王要那么多田地,又请乞护卫,该不会是想跟着起哄谋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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