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小船重新启动。
    “胖子,走稳点,别摔着了成了狗啃泥了哈!哈哈~”
    杜奕后边的水面,传来陆涛的调笑声。
    显然是还记恨着刚才的过节。
    “他这么胖,身上全是肥肉,那腰上一圈儿盘的,就是趴进湖里不会游泳也能当游泳圈飘起来,淹不死。”
    杜苗苗的话更伤人。
    “呃~,苗苗,你说得太恶心了。说脂肪不就,咦?怎么还顺着走,横过去不就是你舅爷村么?”
    而赵已晨看到小船居然还沿着岸线西行,不是直接朝北横渡近七百米的湖面,到二曲村落码头。
    不禁满脸诧异。
    “刚儿不是说了,不走深水洋,这是湖里人家多年传下来的陋习。所以我说待会儿就能看到三四曲的泉眼,不知道这枯水季节是虹吸还是喷涌。”
    李永强无奈的苦笑。
    “就这一点路横过去能有什么,不然还得绕多远?”
    赵已晨听得柳叶眉直噙。
    “愚昧无知!”
    陆涛满脸冷笑。
    “这是要环湖游么?”
    杜苗苗想到李永强嘴里的几百年的老墓,浑身都不得劲。
    “那他们也不下拖网打渔?”
    赵已晨带着好奇。
    “钓鱼都没人,还敢网鱼,老一辈儿不唾死。呵呵~”
    “守着这么一大片湖,居然,这要是在我们那里,——穷不是没道理的?”
    赵已晨的粉脸上,露出轻视的感慨。
    “谁说不是。”
    李永强连连点头。
    “嘟嘟嘟——”
    随着柴油发动机带动的螺旋桨的激水声远去,被叽叽喳喳一路轰炸的杜奕的耳朵,终于清净下来。
    站在到大腿深的清凉湖水里。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
    白鹭悠闲踱步。
    杜奕看着不远水岸边,那一排破烂斑驳爬满藤蔓和青苔的石屋。
    在这里,他曾经生活了十二年。
    初中寒暑假,短暂的三年。
    高三考上大学以后,又回来一趟。
    这一趟头曲二曲的乡亲给他庆贺,东家几家出米面油,西家几家出鸡蛋菜肉。
    为了简单,全曲说好了,一家只过来一个人吃饭上桌。
    只管一顿饭。
    而且没烟酒,或者自带烟酒。
    为了这事儿。
    加上杜奕初三他妈为了给他凑到镇子里上学住宿吃饭的费用,登崖采药不幸摔死。
    那一次也是邻里帮衬,饭菜简单,而且没有烟酒,只管一顿饭。
    这两次加在一起,想着等自个归天,杜奕这个‘山外户’绝对也不可能回来给自己抬棺。
    所以感觉吃了大亏,不忿的李老赖,才给杜奕起了个‘全村吃饭’的外号。
    然后,
    这一别,就整整十年。
    望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杜奕不禁鼻子微酸,心里感慨万千。
    大吼一声:“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我回来啦,我杜奕回来啦~
    声音袅袅,在湖面和岸上的山丘间传播回荡。
    在这一刻,
    杜奕泪目。
    “傻匹~”
    在西边正过三曲,就要绕过去的小船上面,传来了陆涛的嘲骂声。
    傻匹~傻匹~傻匹~
    在风里荡漾。
    “噗呲!”
    眼眶含泪的杜奕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望了眼那已经变得很小的小船说道:
    “一群矫情的贱人!”
    ——
    杜奕淌水上了湖岸石砌码头,然而眼前在静谧阳光下的一切景象,却让他看得有些傻眼。
    整个头曲村临水一溜儿石屋院子的前面,都密密麻麻的长满了野草灌木和藤蔓。
    把记忆里面那大树下干净空阔的沙石地面,还有那一条连接各家院子的麻石路面完全遮蔽。
    只有一条很窄的弯曲小道,伸进茂密的草丛灌木林。
    不过小道上面也长满了青草,显示少有人来。
    眼前的一切都证明了,这个小村落已经荒废多年。
    而十年前熟悉的小凤一家,山狗子巫婆李一家,李大发一家,刘建仓一家,还有拐子爷。
    都全无踪迹。
    “咔。”
    杜奕失意又庆幸的点燃一支烟。
    不然自己落魄回乡,虽然有见故人的亲切。
    然而小凤妈,巫婆李,李大发婆娘,还有刘建仓,那些张破嘴。
    可都不是一般的刀刀见肉,枪枪往人心尖儿上扎。
    抽完一根烟,杜奕坐在码头的石板上面穿好了鞋袜,就把帆布包扛起来,准备出发。
    “哗哗~”
    本来平静的湖水,突然荡漾起来,在码头的石桩子上面激起团团水花。
    杜奕奇怪的扭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湖水。
    就看到一条浑身带着乌黑翠绿斑斓花纹的大蟒,一个巨大的脑袋探出水面,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我滴妈耶!”
    杜奕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发麻的怪叫一声,甚至来不及穿鞋,就拼命的朝着湖边的丛林冲去。
    杜奕看得出来,这条蟒蛇应该就是之前遇到的那一条大蛇。
    这么远,居然都追过来了!
    “扑愣愣~”
    “叽叽喳喳~”
    “嘀咕,嘀咕!”
    惊起灌木林子里无数的飞鸟。
    “这货不会是惦记上了老子这一身肥肉吧?我~”
    心里这么想着,杜奕顿时更感恐惧。
    扛着大包在茂密的草丛小道一路狂奔,也顾不得两边密集的藤蔓树枝,狠狠的打着他的脸。
    顺着小道一口气跑了三四百米远,来到了他的家门前。
    院门腐朽,破烂不堪。
    不过却贴着一副新门联,门画。
    “一年好运随春到,四季彩云滚滚来;万事如意。”
    两扇破烂的门板上,分别站着门神大将秦叔宝和尉迟恭。
    只是这一眼,看着那簇新的春联门画。
    杜奕就控制不住,再次热泪直淌。——这就是我的家,我回来了!
    “哗哗,哗哗~”
    湖风拂过门前的大树,发出静谧的轻响。
    那是一株高大的榆钱,一株香椿。
    满树新钱,椿芽簇簇。
    杜奕用袖子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走到院门前,仔细看这副门联。
    在这副新门联的后面,摞着是旧春联。
    新春联和旧门联对的不是很齐,露出了旧门联的一溜儿边。
    纸张龟裂褪色的成卡白色,字迹早已被风雨侵蚀干净。
    杜奕轻轻抹了一把。
    风化成灰烬的纸张,留了他一手的细密碎末。
    也就是说,自从他考上大学一去十年,这副对联是去年过年才第一次贴的。
    “是谁?”
    这个念头在杜奕的脑袋里面一晃而过,闪现出了一些可能,但是又十分不可能的人。
    要知道贴对联可是有讲究的,外人没事儿吃饱了撑着也不会过来贴。
    可在这里,他家是外来户,哪有一个亲戚?
    愣了一会儿,杜奕使劲摇摇头。
    不再去想。
    这个事情很好弄明白,赶明儿问问就知道了,现在不需要纠结。
    杜奕趴在院门前。
    透过破烂的门缝,可以看到里面也是杂草丛生灌木密布,满眼绿色。
    他家院子只在正中,铺了一条一米宽度的麻条石路。
    两边都是泥土作为菜地。
    所以也成了杂草藤蔓和灌木的乐园。
    杜奕看着院门上面锈迹斑斑的铁锁,他的钥匙这十年一晃,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干脆大力一脚下去。
    “哐当!哗啦啦~”
    整个院门应声倒下,在门楼里面砸得灰尘四溅,四分五裂。
    杜奕抬腿走进门楼。
    不久,
    “哐当!哗啦啦~”
    “哐当!哗啦啦~”
    又是两声巨响,他用同样的手段轻松搞定了堂屋和厨房的屋门。
    里面的物件积满了灰尘,不过杜奕目测似乎没有什么缺少。
    堂屋,卧室,厨房,储粮间,——
    都异常清净,没有老鼠梁上走蝎子墙角爬蜂窝屋檐挂的景象。
    只看了一眼,杜奕就知道自家屋子里面,应该‘住’有一条大家伙!
    不然哪能这么清静?
    “不是吧!”
    看得杜奕的心里就咯噔一跳,全身发麻的出了一身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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