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军启程后不久,李全又带着八名随从骑马来到军队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何普过去闲聊,就听他说起:“昨夜我住的那个宅院闹盗贼了,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几十贯钱全丢了。我和八个随从竟然一个都没被惊醒!
    幸好那盗贼虽偷盗手艺精湛,但眼力却不怎么样,没将我最要紧的东西偷走。不过说回来,那东西对我十分要紧,盗贼只能当破烂卖,不偷走也平常。”
    “甚东西对你家十分要紧却无法卖钱?”何普问道。
    “我家账本的摘抄。”李全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物。何普看了一眼就断定这是昨夜没能拿回来的那个本子,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他继续说道:“这上面是我这次要巡视几处庄子的账目。
    这账本只有两份,族中一份庄子里一份,我手里的是临时抄写的。若这份丢失,我今年就无法查验庄子里的粮食到底结存多少、只能任庄民说很容易被哄骗,所以对我很要紧。
    但除非盗贼是庄子里的人,否则毫无用处。可昨日下午我已经查过住宿那个庄子的粮食数目,庄里人没必要再偷;所以盗贼不偷走也十分正常。”一边说着,他甚至在何普面前翻了账本几页。
    ‘看来这真的是账本,而不像胡马木所说与联络反抗军有关。’何普扫到几眼,见确实是账本,心里想着。
    “我今早起来狠狠训斥庄头一番,又罚了他几十贯钱充作我路上开销。庄头自然不愿,但也不过你违背我的话,只能听从。”李全继续说道。
    李全说这话的时候,何普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定与昨日相比没有变化。若昨夜他派去的人被发现身份,李全纵使不撕破脸而是继续虚与委蛇,也不免在说话时露出些痕迹;现下既然没有变化,应当就是没有发现,他不由得松了口气。若李全发现身份闹将起来,对他来说也很麻烦。
    他们之后又闲聊一会儿,抵达下一个李家拥有的庄子,李全告辞离开;何普拨转马头重新跟在队列两旁。
    很快到了天黑。何普才下令全军停下安营扎寨,史信就兴致勃勃地来找何普与胡马木,高兴地说道:“胡马木加齐猜测果然不错,那幅地图上红点标注的确实是埋设手雷之处。今日经过一处标注红点地方,绕过后整整一日都并未有人踩到手雷。”
    “如此看来,那两笔绿墨也确实是反抗军所在了?”胡马木也高兴地叫道:“幸好将此事呈报纳以勒将军,不然就错过一次歼灭反抗军的好时机。”
    ‘也未必像你们猜测这样,或许只是大路外的其他道路根本没有埋设手雷。’何普心里想着,并未说出来。
    “是否要抓住李全?”胡马木又道:“不如先将他抓起来,也能再立下个功劳。”
    “不妥。”何普立刻说道:“现下并无确凿证据能证明李全与反抗军有勾连。还是等到纳以勒将军歼灭反抗军后再说。”
    “但明日李全再跟咱们走一段路就会回去,若是等到纳以勒将军歼灭反抗军后,李全已经不在咱们附近,无法再将其擒杀了。”胡马木赶忙说道。
    “就算如此,也不能此时就抓他。”何普语气坚定地说道。他管不了胡马木向纳以勒呈报地图,不得不答应;但只要他在这里,胡马木就休想派人抓李全。
    “是。”见何普这样坚定,胡马木只能从命;但他心里仍不服气。
    “胡加齐,”见他这幅表情,何普又要出言劝解;可他才说了三个字,一名护卫跑过来行礼道:“何将军,史加齐、胡加齐,李全前来。”
    “他来作甚?”何普不解。李全上午看过那个庄子,中午吃过饭再次跟过来,又与他闲聊一会儿抵达下一个庄子,脱离大军进庄查账。这时已经天黑,李全不歇在庄子里,过来作甚?
    “等过来后听他说甚不就知晓了。若他言辞间露出马脚,就能将他当场抓起来。”胡马木说道。
    “让李全过来。”何普说完这话,又看了胡马木一眼,对护卫吩咐道:“过一会儿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能妄动!”
    “是。”护卫答应一声,在转身瞬间瞥见胡马木难看的脸色。
    “你们还没吃饭呢?”李全很快走过来,见到他们笑着说了一句。
    “你还没行礼呢。”因他的到来引起自己与胡马木争执,何普对他也没好脸色,出言呵斥。
    “咱们都遇见一日多了,怎忽然想起让我行礼?”李全十分奇怪地问了一句,见何普仍然一脸严肃,胡马木与史信的表情也不好看,遂行礼道:“见过何将军,胡加齐、史加齐。”
    “见过李参军。”何普回礼道。胡马木与史信也一脸不情愿地回礼。
    “天都已经黑了,你来作甚?”何普这才问起这个问题。
    “我来蹭饭。”
    “你来蹭饭?你不至于节省到这种地步吧;而且你也不是挑剔的人,不会因为庄里供应的饭菜不好吃就不吃。”
    “从这里再走二里地,就是我家下个庄子。看过这个庄子,再拐到另一条路看过最后一个庄子我就能回城了。为尽早回城,我决定今晚就赶去下个庄子。
    我本想赶去下个庄子吃饭,但恰好遇到你这支兵,又饿了,就过来蹭一顿饭。”李全笑着回答。
    “原来如此。那就留下一道吃饭。军中粮食虽不多,也不差你这一顿。”何普笑着说一句,又转头对护卫轻声吩咐。那护卫立刻领命退下。
    “你们这处营寨修建的不错,位置极好,三位真是将才。”李全出言夸赞道。
    “都是他们二人的功劳。”何普笑道。
    “我想来也是,”李全又笑着说道:“久闻胡马木加齐擅长带兵,果然不错;史信我就更熟悉了,虽过去不对付,但要说起用兵打仗,也不能不服。”
    “李参军过奖了。”胡马木立刻笑着回应。他虽心里想着要想方设法套话、将他就地擒下,脸上却并未显露出来;反而因为李全称呼他全姓而表现得更加高兴。
    “哈哈,你还佩服我用兵打仗?我过去都不知晓。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史信更是开起玩笑。
    “想再听一遍?美得你!”李全给他一个白眼,史信再次大笑起来。
    他们闲聊一阵,士兵将四份晚饭送过来。李全等人各拿一份,继续边吃边聊。李全的八个随从自然也有饭食。
    聊着聊着,他们说起即将在谷口爆发的战事来。
    “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唐军虽又出兵攻打谷口显得咄咄逼人,而且出动将士民伕近十万,但谁知道他们是否外强中干、是否在装样?”何普说道,同时轻轻碰了一下胡马木。
    “说的也是。或许李珙虚张声势。不过料敌从宽,总督必须按照唐军战力强大安排部署。”李全道。
    “这件事还是交给总督去烦心吧,咱们还有更应当琢磨的事。”胡马木转移话题:“今日一整日都没有士兵踩到手雷,莫非是反抗军果然没几个手雷、都埋在大路上了,这种小路一个没埋?”
    “多半就是如此。”史信故意说道:“手雷这种东西威力巨大,且在正面交战用处极大,李珙估计舍不得分给反抗军几个。反抗军最多在每条小路入口埋设一个,其他全都埋在大路。”
    “就算数量极少,也不应该都埋在大路上。埋设之人难道就不考虑军队会绕道?”胡马木与何普对视一眼,出言道。
    “按照埋设之人目的来说,”李全这是插嘴。但他才说了半句话忽然停住,生硬地转弯:“我怎会知晓。”
    ‘我明白了,他只是想拖延我军赶到谷口的时日,而小路比大路难走、速度更慢,只要将我们赶到小路就达成目的。
    而且这也与地图相符。这条道路只有一个红点,往后一直到汇入其他道路都没有红点。’胡马木立刻想到。
    ‘若真如此那可太好了。可以完全按照地图指示走不必担心被炸。’他又想着。
    之前胡马木虽相信地图,但也担心有些埋设手雷之处没有标注出来。可既然知晓每条小路只埋设一个手雷,他们又已经绕过唯一红点,以后可以彻底放心。想到这里,他看李全都顺眼许多。‘若能一直套出要紧消息,倒也不忙将他抓起来。’
    “我已经吃完了,还要赶去下个庄子,这就告辞。”又闲聊一会儿,李全放下碗筷说道。
    “再待一会儿再走也不迟。”胡马木劝道。
    “都已经酉时中,我今日还想早点儿歇息;胡马木加齐若愿意与我闲聊,待大军得胜归来后再聊不迟。”李全笑道。
    “那就承吉言,待得胜后再与你说话。”胡马木也笑着说了一句。
    “告辞。”李全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全也太不警惕了,竟然如此轻易就被咱们套出话来。”看着李全的背影消失,胡马木笑道。
    “就是,哈哈。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他今日不被套出话,咱们也能绕过手雷,不会再损伤士卒。”
    “李全就不应该跟来。他不跟来,咱们只能乱走,或许就有更多人被手雷炸死。”
    “他一定是想亲眼瞧见咱们的人被炸死,但却给了咱们机会。哈哈,作茧自缚了。”
    史信与胡马木你一言我一语说起来,二人都十分高兴。
    何普却没有说话。他总觉得李全被轻易套出话来很不正常,好像忽然降智了似的。‘他今日来这里,到底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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