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皑皑白雪笼罩着充满了神话色彩的常山。
    在圣训堂内,黄巾军的核心决策层却爆发了第一次争吵。
    争论的焦点,是黄巾军的下一步战略方向。
    争论的双方,是人公将军张梁和军师戏志才。
    按照张梁的主张,此时圣训之说已传播常山全境,再加上年关将至,应当在此士气的最高点和官府守备的最低点发动一次突然袭击,一举占领常山国全境。
    但是戏志才不同意。
    “现在‘天公复生’对于天下教众还只是一个传言,没有转化为新一轮起义。如果冒然出击,即便攻下了常山全境,也只会吸引周边各郡的联合绞杀,引火自焚。”戏志才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合拢的手势。
    “那不就更应该让天下人瞧瞧‘天公复生’的厉害!让他们记住信黄天,得永生!”
    张梁的调门非常高。自从与张角重聚之后,他发现自己在大哥身边智囊的位置悄然间被这个贼眉鼠眼的家伙取代了。
    以往天公将军总是先问自己这个三弟的意见,可现在,连“天降圣训”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都是和那些无知的信众同一时间知道的。
    是的,张梁根本不相信什么天降圣训。大哥到底怎么创立的太平教,到底什么才是黄天,他比谁都清楚。
    现在的人公将军,急于再次证明自己在教中无可撼动的核心地位。他希望能以一场胜仗,特别是一场州郡级别的大仗,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至于老二张宝,只要能下山打仗,就比窝在山洞里烤火要有意思的多。
    “大哥,你说!”张梁和戏志才都不能说服彼此,将最终决策的压力甩给了张角。
    老实说,张角一开始是赞同三弟的。首先在他看来,黑山军的战斗力远远高于常山国的官军,此战没有战败之理。
    其次,他也隐约感觉到自己和三弟之间的一种疏离感。他还记得,百日前,自己在广宗城外将黄天大业托付给了张梁,他想通过这一仗,重新拉近和张梁的关系。
    成大事者,当以人为重。
    可戏志才的话也让他惊醒。这一路上,自己曾化身商旅,见过了州郡豪族对黄巾军的憎恨与仇视。特别是眼下起义转入了冰河期,如果在常山一枝独秀,那就一定会招致周边郡县的集火。
    当然,此时所有人还都不知道,汉帝将要亲自北巡的消息。
    张角沉吟许久,也下不了决心,只能说道:“打仗不是只有我们几个去打,这样吧,把所有千人队的主将都叫到圣堂来,咱们开个军事会议,集体决策。”
    “笑话!”戏志才火冒三丈说道:
    “自古军国大事事出机密,都是乾纲独断,哪有几十人商量的?!跟何况是和一群莽夫商量!”
    “你这话什么意思,咱们太平教哪个不是莽夫?二哥,你识得许多字吗?”张梁问向一旁打着哈欠的张宝,却见地公将军连连摇头。
    “主公!你是教主,是这天下万民的引领者,怎么能沦落为……”戏志才顾及到张角的面子,不愿继续往下说。
    张梁却不依不饶:“哼,好一个瞧不起人的狂儒。告诉你,当年没有你,我大哥振臂一呼,三十六方渠帅登高举旗,天下万民云集响应,靠的就是这么一帮兄弟。若都是像你这般前怕狼后怕虎,只怕此时还窝在地里种田呢!”
    “都少说两句……”张角走到二人中间,止住了议争论,说道:“先开会,最后我来决策。该我扛的责任,我绝对不逃!”
    当天下午,包括张燕在内的几十名大小头领就聚集到了圣堂中。
    张角注意到,这些人大多数是黑山军的人,从广宗城出来的熟面孔少之又少,且都被挤到了屋子的角落里。
    “主公,人到齐了。”张燕禀报道。
    “兄弟们!”张角清了清嗓。他的身后只有像屏障一样的典韦伫立着,自己的兄弟和军师全都站到了人群中,这让他第一次感到了一丝孤独和不安。
    张角简单介绍了当前的情况,然后将打还是不打的问题抛向众人。
    听他说完,人群沉默了,但只沉默了片刻,就爆发出了一群野蛮的笑声。
    “这有什么可研究的,不打吃什么啊?哈哈哈!”
    “天公,您老人家不是会雷法吗,劈死他们啊!”
    堂内的嬉笑声此起彼伏,让张角刚刚因为“天降圣训”而爆棚的自信心备受打击。他感觉这每一声笑,都是对自己的嘲笑。
    “无礼!”受命统领黑山军的张燕在人群中大喝一声,走到张角身边。
    “主公看得起我们,叫你们过来,不是问你们这帮土包子打不打的,是想看看你们孬不孬!朝廷改元叫中平,什么意思?那是说平了咱们!这忍得了吗?!!!不让他看看谁是孙子谁是爷,以后就干脆也跟娘们似的蹲着尿尿吧!”
    张燕的一席话,在人群中激起了更加爆裂的笑声,却无形中化解了张角的尴尬。
    张角满意地拍着张燕的肩膀,点点头。
    如果说之前戏志才的话还让他动摇,那么张燕和众人刚才的笑声,已经逼着他做出了决策。
    “你们燕帅说的没错,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哪个怕死的!我决定,就定在除夕,所有人都给我穿上胡人的羊皮袄子,咱们出兵荡平常山国!”张角举起右臂,享受着众人的欢呼。
    “听天公圣令,为天公卖命!”
    人群中,魏续、侯成带头喊着。
    只有戏志才再一次气愤的拂袖而去,又当了一回逆行者。
    张梁和张燕对了一下眼神,相视一笑。转头看着这位军师迈出圣堂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两个时辰后,在常山上一个不为人知的山洞内,张燕和刚刚人群中的二十余名将领重新聚集在一起。
    “燕帅放心,这些都是咱们飞燕营出身的兄弟,手下人马加一块能过三万!”魏续在黑影里说道。
    张燕点点头,冲众人说道:
    “从前,算命告诉我,说我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不信,我觉得我能有今天,靠的就是手底下的兵,所以我把兵紧紧的抓住。今天我也问你们:你们从任人欺凌的小民,到今天千人队的统领,靠的是什么?”
    “靠的也是手里的兵!”侯成带头回应道。
    “对!抓紧你们的兵,就是抓住自己的命!”
    张燕凌空攥紧了拳头:“现在有人想靠装神弄鬼,就把咱们手里的兵抢到他们手里,你们说行吗?”
    “不行!”
    “好,记住这句话!后面的安排魏续和侯成会告诉你们,我就是一个要求,斩草要除根,事成之后这山上一片黄叶都不许留!”
    只见篝火摇晃间,宋宪带头扯下了黄色头巾,带上了一抹新的黑色头巾。
    众人依样学样,一转眼,山洞里黄巾军全都改成了“黑巾军”。
    “听燕帅将令,为燕帅卖命!”
    同样一群人,喊出了和白天截然不同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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