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府花厅内。
    韩侂胄拿起茶碗问:“绛哥儿可懂茶?”
    “韩公,我略懂,但对点茶之法只是见过,从未接触。”
    “绛哥儿认为什么茶更好。”
    韩绛前世虽然不敢说懂茶,但也是算喜欢喝茶的茶友,可此时应该怎么回答呢。
    短暂的思考之后,韩绛说道:
    “晚辈读过一点陆羽关于茶的书,晚辈认为茶各有千秋,都好。。”
    韩侂胄问:“你喜欢什么茶?”
    “晚辈喜欢绿茶。以绿茶论,杭州白云峰的白云茶,宝云山的宝云,若不制茶饼,以雨后明前辰时采摘,取其一旗一枪,为珍品。”
    韩侂胄点了点头:“之前宝云为贡品,老夫倒是品尝过。”
    说完,韩侂胄轻轻一摆手,花厅内的人依次退离。
    韩绛不知道的是,韩侂胄不是随口问韩绛的喜好,这个时代茶的运输能力有限,不同地方的人喜欢不同的茶,也只有顶尖贵族才有可能去品尝天下的名茶。
    韩绛坐下之后韩侂胄问道:“绛哥儿,可曾读过书。”
    韩绛在穿越前,可是名牌大学读完管理本科、经济硕士的。可此时这些书似乎算不上读书,韩绛回答:“晚辈读过一些粗浅的杂书,正学没读过。”
    正学,就是四书五经,至少韩绛是这样认为的。
    韩侂胄听完后,起身在架子选了选,将一只小竹筒放在桌上:“试试。”
    韩绛双手接过,打开竹筒一看,是散茶,不是饼。
    既然韩侂胄叫自己试,自己就试吧,宋式的喝茶法韩绛见过,却不会,先把菜碾成末,再冲泡似乎对水温和手法的要求极高。
    自己还是用最笨的办法吧。
    小炉烧水,大碗将开水凉一会,然后选了一个小茶锅,这东西在此时是用来烧水的,这桌上有好几种,韩绛挑的是带藤条提手,单嘴,样子很象后世酒店里装大壶茶的那种,不过这一只个头很小,很精巧。
    韩绛就直接将茶叶放进去,就用这个壶泡了。
    然后选了两只小杯,烫了之后,给韩侂胄倒了一杯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韩侂胄看着奇怪,心中很是疑惑。
    这是茶吗?
    茶能够这样喝吗?
    虽然有疑惑,可当韩绛将杯子双手捧过来的时候,韩侂胄还是拿起了杯子,放在唇边品了一口,感觉似乎还不错。
    茶如人。
    韩侂胄是这样想的,所以才叫韩绛过来饮茶,一个能静下心来磨墨的少年,也一定能够静下心来品茶。
    韩侂胄在观察,韩绛很心静,泡茶的时候很稳很专注,虽然说这个喝法却是如此简单,但此茶也别有一翻味道。
    韩侂胄问:“这茶如何?你可喜欢?知道是什么茶吗?”
    韩绛细品之后:“晚辈对茶不精,猜测应该是……巴东一带的,玉露。”
    了不起。
    韩侂胄又拿出一块茶给韩绛。
    这一块韩绛一看就懂,再闻了一下:“这是滇池普洱,不对,叫步日。”
    “再来。”韩绛又拿出一罐茶。
    又是一盒散茶,韩绛仔细研究了好半天,因为他前世喜欢福建的青茶、杭州的绿茶、云南的黑茶,对其他茶喝的不多,研究自然少。
    韩侂胄笑着说道:“大胆说,又不是殿试。”
    “六安的茶。”
    韩绛认为,这是六安的云雾,但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叫什么。
    韩侂胄笑了笑坐下:“绛哥儿坐,本公也喜茶。”
    能品一口茶就能尝出产地,这还叫不懂茶?
    韩绛这个年龄,肯定不是走遍天下的那一类,那么必是名门贵公子,普通的人在临安府买不起巴东的茶,因为运费太贵。
    此时,韩侂胄已经可以肯定,韩绛这个名字不存在,但面前这个自称韩绛的人,有才华、有机智,读过书,还读的不少,看来有必要查一查,韩绛是谁了。
    一个皮肤细白、手上没有茧子的年轻人。
    这样的人,整个临安城也不会多。
    要查,并不难。
    韩侂胄越发的好奇了,韩绛是谁。他准备加派人手,查的更深一些。
    韩侂胄说道:“今日叫绛哥儿过来,一来是这花厅内的茶,你喜欢便可自取。书房里有些书,喜欢读亦可自取。二是你把这里当这里是自己家,有什么需要吩咐便是了,安心住下。”
    “是。谢过韩公。”
    韩侂胄正准备再问什么,韩安来报:“主君,本科状元陈同甫前来拜府。”
    “不见。”
    韩安施礼准备退下的时候,坐在那里的韩绛不由的动了一下,韩绛想说话,但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插嘴是错误的,所以没开口。
    韩侂胄一摆手,韩安立即停下。韩侂胄问:“绛哥儿识得此人?”
    “回韩公的话,我不认识。”
    “本公以为你想劝我见他,你刚才欲言又止,有话尽管讲。”
    韩绛起身:“韩公,晚辈失礼。晚辈并没有话要讲,刚才让韩公误会了。”
    韩侂胄脸色微变:“本公视你为子侄,你却戒心如此之重,诚何在?”
    韩绛暗自后悔,刚才不应该有那么一点点冲动,他已经知道现在是绍熙四年,那么这一年的状元又叫陈同甫,韩绛曾经在另一本书中读到这个名字。南宋辛弃疾传中读到陈同甫,当时只有两句话。
    韩绛记得,中了状元仅一年就病死,却是永康学派创始人。后来韩绛查了永康学派之后,便对这学派很喜欢,因为这个学派与朱扒灰的理学是针锋相对的。
    这会,韩绛真是骑虎难下。
    韩侂胄却不急,慢慢的拿起茶碗等韩绛开口。
    韩绛再施一礼:“韩公,我是外人,欲插嘴已经是过错,我有错。”
    “不。”韩侂胄摇了摇头:“现在是本公想听你说说,你刚才欲言又止是想说什么?”
    “我……”
    “讲。”
    “我想请韩公开中门,迎接这位状元。”
    “理由?”
    韩绛一咬牙,这个动作看在韩侂胄眼中。只听韩绛说道:“一个状元不值得韩公亲迎,韩公可明说,你迎的不是状元,是一代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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