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尔和他的同伴聚集在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公园里,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抓着一瓶啤酒,另外一只手则抓着大块的炸鸡汉堡。
    这些都是他们能来这里的原因,免费的酒,免费的炸鸡汉堡。
    这种看似不健康的饮食方式恰恰最受工人阶级欢迎,他们喜欢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他们也需要一些能量来填补工作一天之后空乏的身体。
    此时这种食物对他们的吸引力则更大,当大家都失业了之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他们的家庭已经很少会购买食物,转而把钱节省下来以应对突发情况。
    市政厅发放的食品卷给的那些食物足够他们的日常生活,虽然饿不死,但的确很想念这些味道。
    站在人群中的人正大声的诉说着一些看似很深刻的道理,比如说他们失去的一定要用双手拿回来,平日里剥削他们的工厂主,这个时候应该把那些从他们身上压榨的血汗钱还给他们了。
    不是他们想要做什么可怕的事情,是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到了危险的边缘,工人和工厂主应该是一体的。
    平日里他们忍受工厂主的剥削压迫,但这个时候,工厂主也应该给予他们帮助,这样大家才能共渡难关,而不是让他们滚蛋。
    那个人还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说在北方一些工业城市里,即使工厂没有开工,工厂主也会给工人们发放最低标准的工资,帮助他们度过目前困难的局面。
    但是看看他们的老板,在面对困难的第一时间,就一脚把他们踢了出去,彻底的熄灭了他们的希望。
    “这是一场复仇之战!”,组织者高声的咆哮着,怒吼着,他的嘶吼声的确很具有煽动力,不少人跟着喊叫了起来。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冷静的围观,工人不是罪犯,有时候他们的确看上去不那么好相处,可实际上他们还是很遵守法律的一群人,否则他们也不会默默的忍受着各种剥削不站起来反抗。
    有人突然插嘴问道,“希克,你是要绑架老板吗?”
    希克就是组织者的名字,他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强烈的攻击性,只是摇了摇头,“嘿,伙计们,听着,我现在和你们说的不是让你们和我一起去犯罪,那是违法的行为,我们会因此坐牢。”
    “虽然听说里面每天都能吃到鸡肉和牛肉,但失去自由的滋味不太好受。”
    “我要做的是拿回我们的那部分!”,他再次把目光投向空地上或站或坐的工友们,“物料仓库里还有满满一仓库的原料,我们直接打开物料仓库,继续生产,然后把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带走卖掉。”
    “我听说星际贸易公司他们回收各种商品,我们可以把这些东西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卖掉,用这部分钱来补偿他平时从外面身上剥削走的那些。”
    “这些钱至少足够我们撑到年底!”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坚定,“这是我们应得的!”
    这些话回避了最直接的犯罪行为,尽管它其实还是一种犯罪行为,可比起伤害,绑架,勒索这样的严重犯罪行为来说要轻缓很多,也更让人容易接受。
    一时间很多人都动心了,作为工厂的工人,他们知道自己生产的东西能值多少钱,希克说的非常有道理,他们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那份。
    一想到最近的生活如此的窘迫,连啤酒和炸鸡都成为了奢望,一些旁观者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
    内尔身边的人用手肘拱了一下他,这是他的好朋友,两人还是同学,他们中学没有上就开始出来工作,按照联邦的法律规定,是允许使用童工的,但有着相应的严格标准。
    他们十四五岁的时候工作并不算违法,这可以让他们的家庭减轻很多的负担,而且那个时代大多数家庭几乎都是这样。
    两人一同上学,一同辍学,一起找了一份工作,并且做同事一直做到两个月前。
    “你觉得怎么样,我们要不要参加?”
    内尔有些犹豫,他是个好人,有时候脾气不太好,可他从来都没有犯过罪,这也是大多数普通家庭中男人们的模板。
    他们有时候会很野蛮,很粗鲁,看起来随时随地会杀死人,其实这是他们的伪装,在那层脆弱的伪装下,其实也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也会崩溃,也会受伤。
    他拎着酒瓶灌了一口啤酒,浓郁的小麦香味和炸裂的气泡让他深深的舒了一口气,这是从他失业以来最惬意的时光,“我不太确定,希克是工会的人,如果老板找他的麻烦,工会会给他出头。”
    他还有半句话没有说,表达的不是很清楚,他身边的老友却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也是工会的人。”
    内尔摇着头继续说道,“不一样,他是亲儿子。”
    简单一点来说希克是工人工会“委派”到这家工厂内的工人,担任着组织厂内工会的责任,也算是工厂里工人的代表。
    他不仅代表了工厂内的工人,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塞宾市工人工会和州工人工会以及联邦工人工会的脸面。
    说起来很别口,通俗易懂的说,就是他出事了会有足够分量的工人工会本体来帮助他。
    但如果其他人出事了,他们只能找希克,但这不是希克的麻烦,工人工会肯定会给予一定的援助,却不会像帮助希克那样帮别人。
    “如果真的出事了,肯定有人要背负这个责任,我不希望那是你,或者我。”
    内尔终于把他的态度表明了,不过他的朋友有不同的想法。
    “现在没有人会关注我们这些小人物,就算他们要找麻烦,也只会找那个家伙……”,内尔的老友扬了扬下巴,示意了一下站在人群中继续鼓动别人的希克。
    “而且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我们得为以后做准备!”
    最终内尔没有说服他的老朋友,他的老朋友也没有说服他,这是两人从小学一年级认识以来第一次重大的分歧。
    小问题上的分歧很正常,但是这种原则性的分歧还是第一次,最终内尔在人们不屑且敌视的目光中离开了这里,还有其他一些人和他一起离开。
    他们在剩下的那些人的口中成为了来骗吃骗喝的软蛋,只是他们似乎忘记了希克组织大家来这里的说法,就是举行活动,有免费的吃喝。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也不知道他和他的老朋友之间以后会怎么样,这让他内心很烦躁。
    其实他并不清楚,他之所以没有做出这样的决定,并不是他害怕犯罪,而是他其实还没有被逼到绝路上。
    希克让他们离开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很对,内尔,还有其他一些人,和他们愿意冒险的人不是一路人,这句话直接戳中了分歧的核心。
    那些人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没有退路了,但是离开的这些人,包括内尔,他们还没有站在悬崖边上,他们还有更多的选择,所以他们才没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有些不快的回到家里,刚刚推开门,客厅中就传出了令人作呕的味道①,他皱了皱眉头,这也让他更加的怀念刚才那些炸鸡汉堡和啤酒的味道了。
    作为这个家庭很长一段时间的顶梁柱,内尔的权威并没与因为他失业就受到波及。
    他看了一眼厨房,立刻就注意到了橱柜上的那瓶酒,“你买酒了?”,短短一个句子,声音却出现了好几次明显的提高,这也表明了他内心的不快。
    塞拉连忙回头解释了一下,“林奇回来了,这是他带的礼物。”
    内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因为林奇,就是他内心之中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最后退路,最后的选择。
    他突然间有些麻爪,他不知道如何去面对林奇,如果当初林奇听他的话,现在他们和公园里的那些人就已经没有了区别,因为他们也没有了退路。
    但是承认这件事也会让他不快,这意味着他的决定愚蠢无比,他是这个家庭的一家之主,这会让他很没面子。
    内尔没有说话,塞拉则也保持着沉默继续操弄着晚餐,十多分钟后,一家人坐在了那张已经非常老旧,但擦拭的非常干净的餐桌上。
    “不知道你习不习惯这些东西,我加了一些豆子和土豆。”,塞拉为林奇介绍着他们的晚餐,看上去她有些窘迫,似乎因为无法拿出精美的食物来招待自己的孩子而感觉到羞愧。
    在三人面前的是简单的晚餐,每个人的面前都只有一个餐盆,里面放着一些像是屎粑粑一样的浓稠的流质食物,其中还掺杂着一些豆子和土豆块。
    因为缺少足够的料理知识,这些豆子已经失去了它们鲜艳的绿色,略微发黄,整盆食物看上去就像是有人拉在里面。
    这就是食品卷兑换的食物经过烹饪之后的样子。
    林奇挑了挑眉,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撇了一下子嘴,点了点头。
    他把食物都咽下去之后放下了勺子,“我以为我会吃不下去,但是没想到它比我想象的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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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林奇闻到的是香味,内尔闻到的是让他恶心的味道,作者在细微之处精妙的用人们想象不到的方式,简单又不简单的阐述了父子之间的一些问题与立场,又和标题隐隐呼应,精妙绝伦,让人不禁击节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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