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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白起收起地图,眸转蕙光,拨了了斗篷的檐帽,张嘴欲言,但话到嘴边又噔了一下。
    彼时一群南征北战久经沙常,而她一闺阁女子实属人微言轻,贸然出口议论军事,实属荒谬,是以她缄默等候时机,然此时此刻却顾不得那么多了。
    不过,莽撞直言的确不妥,语言的魅力就在于能够技巧性地触类旁通。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升出两根指头小心地扯了一下公子沧月垂落的袖摆一角。
    此事并无惊动它人,只有公子沧月一人感知到这种秘密的小动作。
    但他并无反应,陈白起颦起眉尖,这一次伸出五根手指直接攥住一团拽下。
    公子沧月暗吸一口气,暗下环顾一周察无人生疑,便侧眸,压低声响:“何事?”
    陈白起赶紧掀开幨帽,凑近他面目:“公子,在讨论如何进攻黑角寨时,陈三觉得还有一件事很是值得生疑。”
    “生疑?”公子沧月薄涂滟唇一抿。
    “主上,陈三姑子似有话要说,不妨亦让愚等亦一并旁听,不知可否。”孙鞅捋了捋须,笑眯眯道。
    两人私下小动作虽然隐讳不得人知,但交头接耳之态却一一纳入有心人眼中,是以方有孙鞅此番出头的调侃。
    若为私情,恐陈白起早已羞红面颊作女儿之态,然这一切皆她所预谋策划,所以她一番落落大方而出。
    首先为打断众人商谈而行礼诚意致歉,她的态度循礼而端重,仿不似方才行暗私之事,接着她严肃认真对诸将领对视,其眸光清湛而柔亮,似星月交辉,姿态优雅而挺拔,令人不容小觑。
    这一番作态,俨然一场无声的开场白,令人没有了一开始的小心思,反而莫名的等待与静观。
    “诸君请举目望空,今夜分明月朗星空,光堂明丽,黑角寨内根本不需烽火全盛,只需点燃部分垢角荫落便可,何需如此费时耗料?另外,黑角寨的壁窟之中,洞户累多亦是灯火通盛,猜测应是聚众欢乐一堂,然却无丝苼乐嚣吵之声传出,这一切都令人颇感怪异……”
    老实说,原先不曾注意的细节片段,经她一点破,却突然像某种关键的线索搜集了起来,众人听完,下意识不以为然,但经过一番深思,却深觉其言有理。
    七健部将之一的单虎身长七尺四寸,高大健壮,略较常人肥胖此,他腆着一个圆鼓大肚子,一双眼睛瞪成菱形,颇具威势:“这依你之言……”
    陈白起回视他,唇畔含笑深三分,眸色深麓似墨重涂染:“诸军可听过一词名曰空城计,譬如诸军此番剿匪不知哪一环节走漏了重要风声,而这伙狡诈性狠的狄戎盗匪暗料光明正大恐不能力敌,唯有施上小人手段方可逃获一劫,于是他们于暗处潜伏多时,放着一座空寨掩人耳目,等诸君大伐杀入跌入陷阱,他等再从后方杀一个措手不及,到时前不可进后不可撤,等同瓮中抓鳖。”
    此话一落,沧月众将领面色瞬间变化,齐瞪瞪地盯着陈白起,似难以理解她的一番话,又似诧异惊愣她能够说出这一番言简意赅的话。
    “你此番危言之语可有确切依据?”公子沧月眸色遽深,长睫靡靡而掀。
    “若是妄加狂言扰我军心,哪怕尔为主上座上之宾,吾庞稽亦不饶过!”庞籍一臂按于腰间跨刀,虎目灼灼逼视于她。
    对于被质疑一事陈白起早已预料到了,事关重大,她亦不指望自己一言一语能够轻易说服得了他们,她要的只是他们能够认真将她的话听入耳中。
    “虽为妇儿片口之言,然此猜测却十有八九,诸君可愿有人一探?”陈白起此刻收敛了温声面容,反而厉言声冷,仿佛寸土不让般昂立。
    勋翟几番得陈白起相助,此番虽半信半疑却亦不愿她受众人所指,便当仁不让一步跨出:“毋须争辩,翟一试便可知结果。”
    勋翟一把携枪俯冲身姿似炮弹闪电,蹬蹬蹬疾步猛然冲入烽火台视野之下,远处设了三道哨卡,他等见有人冲来,虽惊慌射箭,却无任何示警传报的举动。
    此番,勋翟立即察觉出有问题了,他射矢顿步,拔出一箭反刺哨卡之喉,立即返回。
    “主上,恐怕陈三所言非虚!黑角寨的确处处揣怀诡异。”
    吴阿当即下令熄灭全部火光掩护,但却被陈白起令众人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
    “即使设伏又如何,难道我等岂非惧怕一窝贼匪?”庞稽不懑道。
    孙鞅厉声:“这岂是怕与不怕的问题,若其早已设伏,这趟剿匪只怕会徒劳无功。”
    “我等筹备多时,若能此时放弃!”勋翟以鼻嗤气。
    “陈三,你有何建议?”公子沧月集多言后,反问起了陈白起。
    陈白起倒没有想到,他会咨询自己的意见,却立即答道:“按原计划杀进黑角寨壁窟之中。”
    “陈姑子此话何义?”反其道而行?孙鞅感兴趣道。
    陈白起亦不卖关子,她道:“其实黑角寨中必然无大谋之人,从他们所设之局来观便可知悉一二,其实壁窟等同一个天然防御屏障他们舍弃实属愚昧,洞内内宽外窄,四通八达,如同闸口泄水,若我等假意攻杀入内占据重要位置,但凡狄戎匪贼一至,便等同绞杀。”
    “等等,这黑角寨中必然早已设下埋伏——”
    “所谓埋伏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便会致命,如今诸军皆知详情,所以它不过只是一道道障碍罢了,凭诸君之力,区区一窝偏僻贼匪的陷阱只怕小儿科罢了。”陈白起平静道。
    此话倒是说得将领们个个熨贴,摇头晃脑甚为赞同。
    “可万一他们发现真相,便一众慌逃而去呢。”孙鞅指出最关健一点,此次剿匪可不容他等再有机会卷土重来。
    陈白起笑道:“不会的,想必此趟他们心中认定必胜无疑,方会行此冒险之计,如今这窟中财物粮草无一不存,家中弱小无一不在,两手空空身无一物岂可轻言逃匿,当然……事到临头,吾等最好亦是两手准备,当着方才前提是以若贼匪真的到了穷徒末路之际,恐亦不足以人数威胁,我等只需分一小股兵力拦截于要道之上,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便是。”
    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言果真不假,因则眼下所有人都用一种全新而震惊的目光瞪视着陈白起。
    “瓮中抓鳖”“空城计”“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句句绝妙之言,他等前所末闻她却撷口则来,定然腹中大有乾坤。
    方才她浅笑步神局,不需喧嚣,不必争吵,一身宽大逶迤拖地不得体的黑色斗篷着身却不见窘酸之态,其安祥素雅面容,极静的双眸,仿佛就是一位面对大军压境亦能够谈笑风云的名士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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