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郎中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一凝,眉宇中露出几分谨慎来,生怕魏元谌再度引发旧疾。
    孙郎中道:“三爷坐下我给你诊诊脉。”
    听到孙郎中的话,魏元谌摇摇头:“先生放心,我没事。”
    孙郎中还是拿出枕诊去给魏元谌诊脉:“三爷之前刚刚犯了旧疾,一点没得安养,这样下去可是不行的,我还是那句话,以前的事,三爷不宜多思量。”
    院子里十分静谧,魏元谌的心也并不烦乱,这时候与孙先生说两句话,他觉得很是舒畅。
    魏元谌道:“我与先生说过,经常会在梦里见到如珺。”
    孙郎中点点头:“三爷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魏元谌端起茶来:“她去了之后,我始终觉得我是真的看见了她。
    我看到她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身边有不少人侍奉,可无论怎么喂,药水总会淌出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她日益消瘦下去,心中焦急却没有法子,只能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不知为何,那些人好似都看不到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同样的那些人在说些什么我也听不见。”
    孙郎中叹口气:“那时候三爷恐怕生了离魂症,如珺她在大牢里就已经去了,怎会躺在床上让人喂药?真正病得厉害的是三爷,我听初九说过,三爷什么都吃不下,无论谁说什么,三爷都听不到似的。”
    魏元谌继续道:“我一直都在看着她,直到后来她醒了过来,开始能吃药、喝水、一点点的从米汤到粟米粥,我就在旁边望着她,与她说话,虽然她从来都不会应我。
    看她的病有了起色,我也放心了,这时候我听到了母亲的哭声,再睁开眼睛便是魏府,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旧疾复发梦到的不过是大牢中,她被射杀的那天晚上。”
    孙郎中只有叹息。
    魏元谌抿了一口茶:“梦见她生病的时,虽然不能与她说话,我能看到的一切也十分的模糊,很多细节醒来之后都不记得了,我却能感受到,那时我离她很近,现在我也有这种感觉。”
    孙郎中将手从魏元谌腕上拿开,魏三爷的脉象平稳,的确没有什么异样,或许是他太紧张了。
    慢慢饮尽了一盏茶,魏元谌也从思量中回过神,或许就像孙郎中说的那样,这一切本就是错觉,他不能再沉浸其中。
    魏元谌道:“先生觉得那个给婆子止血的坊间女子医术如何?”
    孙郎中捋了捋胡须:“她学的是仵作的本事,不过可以看出来,对于医术她了解甚多,否则也不能及时为病患止血,又配合我完成缝合。”
    魏元谌道:“那她或者她师父的医术,能否治好顾大小姐之前的血虚症?”
    孙郎中没想到魏元谌会提及这件事,他不禁一怔:“难道那女子认识顾家人?”
    “不止认识,”魏元谌道,“她就是顾大小姐。”
    孙郎中瞪大了眼睛,还没回过神,只听外面“咚”地一声,仿佛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门外的初九捂住了头,他刚刚正倒挂在房檐偷听……不,规规矩矩做他的护卫,冷不防地听到三爷说这话。
    那……女子是……是顾大小姐?
    初九惊讶之下,身体失了衡“啪叽”摔了个狗吃屎,好在没摔掉大门牙,否则回到京里被暮秋他们知道了,他还怎么在随从圈里混。
    孙郎中半晌才道:“这……怎么会……”
    “怀远侯府不简单,”魏元谌道,“怀远侯和顾大小姐这对父女一直都在装傻,这次怀远侯看似误打误撞弄出了战马案,其实他几年前在太仆寺中任职时,就应该发现了蹊跷,然后借着被罚来到山西行太仆寺,如今怀远侯去了京城,顾大小姐留在太原府暗中帮他父亲查案。”
    “顾大小姐……”孙郎中摇摇头,“我真是没有看出来,怀远侯夫人也不像是在说谎。”
    魏元谌道:“这就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如果说顾家父女瞒着林夫人,林夫人这个关切女儿的母亲竟没有发现蹊跷,这其中必然有些缘由。
    总之怀远侯府不简单,将来不知他们还会做些什么事,暗中有没有效命于旁人,现下我与他们一起查案,日后也会对他们多加防备,这样聪明的人用时是一把利刃,不但立场不同,也会成为难缠的对手。”
    魏元谌说完又给孙郎中斟茶:“先生不用说破,只当什么都不知晓,日后看到怀远侯府的人,心中多几分防备,顾大小姐不会凭空有那一身的本事,不知怀远侯到底找了多少人教导她。”
    “奇怪,”孙郎中仍旧想不通,“既然怀远侯知晓自己女儿的病好了,何必请我来看症?而且那个人如何知晓我们孙氏治病的法子?”
    魏元谌没有告诉孙郎中,顾大小姐除了会医术,还有那“珍珠大盗”的本事,而且通晓机关术,教她这些的绝非一人,怀远侯如何能找到这么多奇人异士?
    怀远侯卧薪尝胆这些年,所图必然是大事,城府自然很深,或许也是在利用孙先生。不得不说,怀远侯将女儿养得十分成功,现在无论是谁只要小看了顾大小姐,必然要在她手上栽跟头。
    崔家被蒙在鼓里,韩钰也折在她手中,下一个被耍的,或许会是太子。
    孙郎中半晌才道:“到底是老了,现在的娃娃一个比一个厉害,那顾家小姐就算是在装傻,她的心也不坏,何况还救过三爷,也许以后与三爷都是友非敌……”后面的话他就不说了。
    被三爷这样一说,他倒是更觉得顾大小姐是个可造之材。
    门外的初九连连点头,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三爷绕了一大圈子,就是想要孙郎中说出这句话。
    真是没眼看,三爷口口声声防备人家,还不是将腰牌送了出去,将来若是不防备了,那还得了,还不得巴巴着什么都往人怀里塞。
    初九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些不保,会不会有一天他就要天天护卫在顾大小姐的房门外了?
    ……
    顾明珠看着宝瞳给她上药。
    “没事,只被抓破了些皮,留不了疤。”
    宝瞳撅起了嘴:“我就说那瘸子和聂忱都靠不住,若是有我在怎会有这样的事发生。”
    这点伤顾明珠倒是不在乎,不过抓痕好起来之前,她得将手好好藏着了,不能露在人前。
    服侍顾明珠躺下,宝瞳又点了一颗香丸,大小姐出去一晚上,要让她好好睡一会儿。
    顾明珠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在想那八簧锁的事,这八簧锁与严探花当年遇到的一样,那么是不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这样思量着,顾明珠慢慢睡着了。
    再醒来的时候,外面隐隐约约有说话的声音。
    顾明珠坐起身,守在屋子里的宝瞳立即上前:“小姐是不是饿了?夫人让大厨房做了粥和小菜,随时都能拿过来。”
    宝瞳说着服侍顾明珠穿衣:“林太夫人刚刚到了,来求夫人去衙门将赵恭人接回家。”
    林太夫人的亲弟妹,为什么要让母亲去求?
    这是又在欺负母亲。
    顾明珠道:“我去找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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