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心叵测之人不论何时都在酝酿祸事,即使当时李先生不离开,也只是一时延缓了祸事而已,但只要那个人没有死,该发生的到底还是会发生。”
    所谓的“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
    虽然明知这个少年是在宽慰自己,但李天笑也着实寻不到继续自责的理由了——还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的能言善辩。
    但只要一想起那个孩子的音容笑貌,李天笑还是忍不住的绞心,即使易尘追说的很有道理,他还是会本能的自责。
    这屋里所有的陈设都化成了一抔焦灰,烧剩的残木乱张着骸骨,模样惨烈的叫人心寒。
    望着这片火灼的漆黑,易尘追那有关自己继父的深埋在久远记忆中的火海也漫上了脑际——那时他什么也不知道,只看见烈火将楼檐吞噬,他母亲用尽全力带着他脱离了火海,一直逃到河边,才含泪跟他说下诀别之语。
    那时易尘追不明白,只是在一味的痛哭,而如今想来,却不得不疑惑,明明已经逃出来了,为什么还要诀别?
    他母亲说完那番话后便投身入河,没有留给易尘追任何挽留的机会。
    不知为何,这段明明该是刻骨铭心的记忆却在今日想起来之前都一直保持着一种温驯的潜藏状态,既不会在深夜里钻入易尘追的梦魇,也并没有在他心里留下深不可去的伤痕。
    可易尘追明明也不是这样心肠冷硬的人……
    仿佛与六岁相近的那些年的事,对易尘追而言都有些轻浮如云,不论那件事本身是惨痛还是悲戚……
    易尘追稍稍出了会儿神便又收回了思绪,看着李天笑沉默哀恸的神情,自己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虽然易尘追嘴上如此安慰李天笑,但其实心里也不由得可惜——假如当时远回和他们一起去找李先生的话,大概也可以避过一劫吧……
    却才如此想,易尘追心里便忽然豁然开朗一般,立马想到了个不大对劲的点。
    “那个人为什么偏偏只带走了远回?”易尘追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这么一句,旁边两人都稍稍一愕。
    “不是因为远回单独留下,所以才被人钻了空子吗?”璃影惑然不解的反问。
    易尘追记得先前百里云还在教他剑术是跟他吐槽过——孪生子要齐络的才值钱,一窝三崽的尤其珍贵,但要是落了单可就大打折扣了。
    虽然百里云说这话完全是因为嘴欠,料想也没有什么点拨的意思在里面,但这会儿想起来,却石破惊天的给易尘追打了个警钟。
    孪生子灵蕴相连因而强大,但若只得其一,也就不必一般人强多少了。
    “李先生,他们兄弟三人的实力如何?”
    李天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但还是回答了:“寒山镇的人灵力是比一般人强些,但他们三个年级还小,实力应该也不比你们俩强多少。”
    易尘追掂量了一下自己和璃影的实力,想了想,又道:“我听鬼曳说,这庄里的人都是在毫无反应的情况下被杀死的——能于无声无息中夺数百人性命,且还不露踪迹的人,实力大概会是什么水平?”
    反正鬼曳对此的分析是——深不可测。
    李天笑也估摸了一下,“应该不会百里云之下。”
    百里云的实力易尘追是知道的,能达到他那水平与易尘追而言已经是不可战胜了——更何况这个凶手还有可能在百里云之上。
    “那总头……我师父能一次性拿下他们三人吗?”
    答案自然是完全没问题。
    对此,李天笑可是亲眼目睹了,这三个小崽子的确有被百里云那厮一串的打包过。
    “百里云收拾他们完全没有问题。”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易尘追才终于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凶手为何不一举将他们三人全部掳走?孪生子应该要聚在一起才最有价值吧?”
    李天笑愕然惊过神来——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孪生子难能可贵,能全部具有灵蕴且相连的则更加难得,若按常理而言,也的确应该一窝端走才合乎情理。
    “那要是凶手实在远落和远岐离开后才到了栖雪庄呢?”璃影反问,易尘追却立马就想到了与此对应的情况,“如果是这样的话,凶手也许会因为忌惮师父而暂时放弃剩下两人,但他如果确实需要孪生子的话,应该还会想办法伺机再来夺人。”易尘追答罢,又突然一捶掌心,“如果事情的关键就在他们三人身上的话,那就不得不让远落和远岐参与此事了。”
    可问题是……
    “司徒大人那里怎么办?”李天笑可是亲身参与了那桩狗血的劫狱事件,此事对司徒诚造成了多大的打击他也是掂量的清楚的……
    这件事确实是被百里云给坑了!
    易尘追百般无奈的欲哭无泪道:“实在不行,就只能我去向诚兄谢罪了!”
    谁让这件事是他师父搞的幺蛾子呢……
    “这件事我也参与了,谢罪的话也应该我去吧……”
    易尘追却连忙摆手打回了他的意见,“不不不,我可不打算把这整件事都供出去,只是为他俩的逃犯身份求个情而已。”
    李天笑回念一想,倒是他唐突了——这桩案子原本就难办,他若真去谢罪把正件事都抖出来的话只会起到雪上加霜的反作用。
    若只是简单的为那两个孩子脱个罪的话,以易尘追帅府少爷的身份完全做得到——毕竟遇刺的元帅大人现在也还好好的,并且他老人家也完全没有计较的意思。
    “不过这件事我也的确要回去跟义父说一声,毕竟要是真把他们俩拉进来的话就相当于把他们当成鱼饵了,而且面对的还是一个实力高深莫测的变态,风险有点大……”
    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虽然易尘追很想凭自己拿下这件事,但君寒对他的叮嘱也没错,毕竟他现在实力有限,尤其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最是不可意气用事,所以该怂还是怂吧……
    ——
    帅府里,元帅大人正在研究着那堆原本与他的职位半点不沾边的这堆文官的活。
    安安心心的当个武夫不好吗,为什么非要给自己找事……
    碰巧一炷香前舒凌还把观海司里搜罗出来的也许能作为线索的东西送回了帅府,被遣来跑腿的司捕才一跨进元帅的书房便被这触目惊心的文山书海给惊到了。
    元帅大人看着又新添补进来的一堆卷宗,脑筋狠狠的抽了几下,实在是半点也不想看。
    却无奈,还是老老实实的翻开琢磨了。
    易尘追独自偷摸摸的跑回帅府,先去瞧了那蔫花似的兄弟俩一眼,然后便顺着摸到了他义父的书房门前。
    元帅大人不知在里头废寝忘食了多久,易尘追敲了两遍门他老人家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进来吧。”
    易尘追推了门便先在门槛外笑嘻嘻的唤了一声“义父”,然后才规规矩矩的关上门,走进他义父的乱纸间,拣了个位置坐下。
    “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没进展……”
    君寒翻着手上卷宗,似有同情的点了点头,“自求多福吧,陛下限期两个月查清此事,案子实在难办就看着点司徒诚,当心他跳河。”
    “两个月?!”易尘追一惊,顿时内心拔凉——就目前这进度来看,能在一年内完成都算是神速了……
    “回来有什么事?不会是现在就碰上打不过的硬骨头了吧?”君寒漫不经心的问着,顺便也抬眼打量了他儿子一眼,毫发无损的应该还没被削。
    “我觉得这件事可能还是要远落和远岐帮忙。”
    君寒轻轻挑了一侧眉梢,“有头绪了,还是病急乱投医?”
    “有点头绪——我觉得那个凶手只抓他们其中一人有点不合常理,毕竟孪生子是要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体现出灵蕴相连的威力吧?”
    君寒放下手里的卷宗,抬起眼来,有意和他认真讨论,“孪生子的用处有很多,未必只在于相聚时的强大——就像鬼无和鬼曳,他们分开时既能够单独行动也可以远距离灵引相连,这三个孩子灵势很强,虽然他们对自身灵蕴的掌控不及鬼曳炉火纯青,但如果是在善于操纵灵蕴的人手中,即使分开也能发挥作用。”
    就像鬼曳和影落一样,不论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成为他们的牵线木偶,至于怎么用这牵线木偶,就完全看操纵者的意志了。
    “也就是说,那个人可以借落单远回利用他们之间相连的灵蕴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有这个可能,不过你猜想的也是一种可能——毕竟远回落单时,剩下两个孩子在百里云身边,如果他不想招惹百里云而暂避锋芒,那么也可以选择暂时先带走远回,然后再寻机夺取剩下两人。”
    “但这两种可能都需要远落和远岐辅助吧……”
    “其实也还有别的可能,或许这个人就单单只要他们其中一人来达成我们暂时猜测不到的其他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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