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处处烽火,二十万大军战败让开封人心惶惶,唯恐辽兵杀过了黄河,直至八百里加急探子传回辽兵退回了白沟河之北后,人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但这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恐慌不安,至少樊楼里并未看到任何异样。
    樊楼门外依然站着两排半露着胸前白腻少女,大红抹胸下的隐隐沟壑每每让经过的书生脚步迟缓,三顶八抬大轿刚刚在楼外停顿,一名妖艳女子便迎了上来,正是与蔡京相熟的巧娘。
    “老太师您可有些时候没来了樊楼。”
    巧娘毫无任何做作,上前将年迈的蔡京搀扶了下来,这才向下了轿子的郑居中、王黼微蹲行礼。
    郑居中调笑道:“巧娘与我等相识没三十年也当有二十年,我等越来越年老不堪一用,巧娘却越来越艳丽了,令人艳羡至极啊——”
    “哈哈……”
    郑居中、王黼大笑,即便蔡京也是微笑点头。
    “正如郑相所言,巧娘却如二八之时艳丽。”
    巧娘很是高兴,搀扶着蔡京笑道:“幸得太师照顾,要不然巧娘可不知成了何种模样了。”
    蔡京心下叹息,风尘女子过了三十几乎就成了豆腐渣般存在,命好的赎了自身,寻了个老实庄稼汉子嫁了,命不好的沦为他人送来送去妾室,最后只是深宅大院里的洗衣做饭仆妇,最惨的是得了一身病,成了如同乞儿一般存在。
    蔡京早就名声臭大街,虽说蔡鞗在江南还有些名望,可江北那就是三年的臭鸡蛋,父子二人是开封百姓嘴里的最大奸贼,直至蔡鞗从杭州滚出了宋国后。
    父子二人名声臭大街,也影响了无数人起起伏伏,而这也包括了与蔡京相熟的巧娘,当然了,樊楼是一处极为现实的地方,权势、金钱也永远是樊楼永久主题,没权没钱也永远登不上第三层楼台阶。
    好像巧娘知道三人前来,也或许是郑居中或王黼早早订下了典雅房间。
    三人如同年轻时的放荡不羁,十数名轻纱曼妙歌姬伴随左右,不时还豪放指着对方仰天大笑,各自取笑着对方当年浪荡之为……
    “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
    郑居中一阵摇头感慨,又抬头看向低头轻笑的蔡京。
    “今日我军大败,若再征调二十万大军,不言花费几何,朝廷又将征调何处将勇?”
    蔡京拿起茶水饮下,这才叹气道:“不言此次北征辽国的两万枚震天雷,仅由种统制统领二十万我军精锐,也不当如此惨败,如此之下,又当征调何处兵卒?”
    郑居中、王黼齐齐苦笑,种师道是宋国柱石级别将领,二十万大军中亦有五万西军,如此之下还是惨败,这对于宋军的打击太大了,大的没人敢与辽国一战的地步。
    王黼叹气道:“或许是辽国内忧外患,并不愿意折损太多兵力,这才选择了夜袭我军,震天雷……”
    王黼摇头叹息,在看到蔡鞗使用手雷、火枪火炮后,所有人都对震天雷寄予了厚望,希望凭此可以震慑了辽国,却没有算计到辽国并不愿意折损兵力,而选择了半夜偷袭,也因此致使童贯毫无防备情况下大败。
    童贯兵败,即便是十万大军全都没了,也不代表宋军没有一战之力,最大的优势就是宋国富裕且兵多,随时可以从河北各地强征十万、二十万大军,但钻入腹中的两千一人三骑却要了人命。
    一处燃起狼烟,处处烽烟四起,所有人都紧闭着城门,若非如此,雄州、莫州、保州、镇州各县城也不会紧闭着城门,又怎能死了这么多兵卒?
    骤然袭击下,宋军连稍微抵抗的能力都无,震天雷还没放在八牛弩上投射出去呢,大军就被无数挥舞战刀的辽军骑撕扯的三叉两耳……
    “唉……”
    三人忍不住齐齐叹息。
    王黼叹气道:“我军士气受挫严重,短时间内恐难以再战,老太师……可否招来蔡驸马之兵卒?”
    蔡京长长白眉微皱了下,苦笑摇头道:“小五对我等朝臣和官家尤为不信任,即便寻来也恐难以让小五听令行事,王相又不是不知沧州之事。”
    王黼心下一阵苦笑,却也认同了蔡京话语,即便让太子作为人质,调浑小子前往沧州都是不愿,情愿离开应天回到杭州,情愿离开江南返回海上也不愿意出兵,更别提听令行事了。
    ……
    “老太师,若调王禀前往雄州呢?”
    “王禀?第三师?”
    蔡京一阵错愕,随即就知道了两人想要如何,心下顿生不悦来。
    “第三师尚未配备火枪火炮,王相这是要用第三师来要挟小五吗?”
    蔡京冷淡说道:“且不言朝廷能否短时间内夺到第三师指挥权,就算拿到了指挥权又如何?若小五见到朝廷依然算计于他,若彻底放弃不管了第三师呢?”
    郑居中苦笑叹气道:“今时不同往日,自蔡驸马离开了杭州后,朝廷就知晓了蔡驸马的忠义,我等又岂会再算计了大明岛?只是太师也知朝廷之难,燕京得失事关天下安危……”
    蔡京抬手打断郑居中话语,点头说道:“郑相说的是,可此时老夫连小五身在何处都是不知,即便老夫希望小五可以前往雄州又如何?”
    郑居中瞬间挺直了腰杆,忙正色道:“老太师深居简出,或许还不知道,令郎此时或许已经在了营州。”
    “营州?”蔡京心下一惊。
    郑居中点头道:“昨日海州送来消息,想来过几日登州就该送来了令郎的消息。”
    蔡京一阵皱眉……
    王黼叹息道:“令郎自离开了杭州后,沿着海岸一路北上,想来是要前往辽国的,老太师也是知晓,若我朝未有与辽国相争还罢,两国还能与之前兄弟相处,若令郎真的帮助了辽国挡住了女直人……我朝日后又该如何与辽国相处?”
    蔡京突然意识到了两人约自己的真正目的,辽国亡国也只能由宋国占据燕京之地,除此之外,女直人占据燕京,或是辽国撑了下来并未亡国,这两种情形都对宋国极为不利。
    女直人占据了燕京,可以一马平川杀到开封城下,辽国的两千一人三骑足以证明开封城的凶险。
    辽国坚守了下来,辽国依然存在,宋国的背信弃义再也无法让辽国相信,同样可以一马平川夺了整个河北,并趁着冬日冰封黄河杀到开封城下。
    而这都不是郑居中和王黼愿意看到的情形,更不是宋国所期望的。
    奸诈也好,忠义也罢,能在文人政治为主的宋国为相,那就都不是个蠢货,并非真的如后世所评价的那般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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