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刘某所猜不错,春晓姑娘莫不是顾念失落的亲友?若是真是如此,刘某人愿意相助一臂之力。倒也不是刘某人自夸,在那剑南道,与西川两地,刘某还是有些好友,且都不是寻常之人,若是他们肯出力,只要姑娘的亲友还在,定是能寻到的。”
    那富态老头站在窗口,浅笑着看着春晓,同时单手负在身后,同样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经过身边智囊团的提醒,前后相互印证,刘老头还真觉得至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猜对。
    首先,第一曲木兰辞,春晓琴音铮铮,开头是花木兰待闺阁中,琴音如涓涓细流,之后代父从军,上的战场又厮杀阵阵,琴音如险滩激流,直到那一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整曲木兰辞戛然而止,这便是关键,原版木兰辞此处堪堪一半而已,可春晓弹奏的木兰辞此处却是结尾,缺了后面木兰归乡这一段。
    木兰本该归乡,却没有归乡!
    赵孙李,周吴郑王,什么意思?自然是缺钱啦,这便是与春晓的木兰辞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是第一首木兰辞,而后面的聂政刺韩,其中也着重凸显了聂政对母亲的孝道,以及聂政姐姐与聂政之间无畏生死的亲情。
    前后三曲,先是木兰代父从军,后是聂政为母尽孝,再是聂政姐姐以性命弘扬聂政之名。无一不是在表露至真至纯的亲情。
    而根据他们的信息,春晓本是剑南道南边一家传承百年琴坊的小姐,她本就天赋异禀,再加上成长环境的熏染,不过十五六岁,琴意便已经比及多年的老琴师。
    春晓出身富贵,本该是待字闺中,寻得一如意郎君,相夫教子安稳一生的,却不想因为收了一架古琴,被官府认定盗掘三百年前某位亲王陵,惹了大祸,要被全家处斩。
    后来是春晓主动卖身给了观月楼,观月楼楼主找到了剑南道节度使,这才免得全家尽灭,不过从那以后,春晓也就归了观月楼。
    前后联系,此时的春晓定然是以曲抒情,寄情于曲中人。这是要答题人的一个承诺,承诺帮她寻找失散的亲人。
    “定是如此了!”刘老头胜券在握。
    “你个狗奴才,老爷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你偏是说不可能,现在倒好,给人抢先了,如果这刘憨头猜对了,你看老爷不把你狗腿打断!”某个锦缎中年对着旁边的家丁训斥道。
    对于自家老爷的马后炮,那个家丁并不敢反驳,只是唯唯诺诺的弯腰束手侍奉着,不敢多说话,只是心里期盼,春晓姑娘的答案可别这么‘肤浅’。
    而其他的富贵老爷公子们,倒也很多都是这般心理,齐齐看向台上的春晓,这群往常游走在群花中的权贵吗们,竟然罕见的有些忐忑和期待。
    而此时,春晓也终于缓缓的开口了,曼妙的声音略带伤感的声音从面纱下传出来:“多谢刘老爷不吝相助,只可惜春晓身贱福薄,早已经是孤苦伶仃一个,这苍茫世间,哪还有半个亲友!”
    春晓再次婉转的否定了这个答案。
    “怎么会?”刘老头闻言一怔,不信摇头:“怎么可能错?春晓姑娘你三曲本意皆是与父母兄姊相关,怎么可能错,如果不是这个答案,还会是什么答案?”
    “刘老爷厚爱了,春晓福薄承受不起。”春晓也不解释,只是轻轻的回道。
    “不可能,你莫不是怕那老鸨子,如果真是如此,不必担心,刘某旁的不多,银子却是不缺的,买你下来便好!”那刘老头还不放弃。
    春晓低着头,不再回话。
    “刘憨子,你坐下吧你,莫要在这胡搅蛮缠啦。”怀国公站起身,指着那刘老头哼哼的道:“娘的,错了就是错了,还不认,你是想要强抢吗?”
    刘老头权势也不小,对上从一品的怀国公也不太恭敬,反而像是熟络的老友或者对头,不阴不阳的道:“哼,狄焱,我听说前些天你和佰郡王打赌,输了三千两呢,现在你们怀国公府还能揭开锅吗?”
    “要是没菜吃,来找兄弟我啊,青菜煮豆腐管够!”刘老头哼哼唧唧的说完,随即根本不给怀国公回言反讥的机会,直接坐下,从二楼窗口处消失。
    施夷光旁边的狄凡听到刘老头的话,瞬间懵逼了,怔怔的问:“他说什么?”
    “他说你爹打赌输了三千两。”施夷光认真得道。
    狄凡哇的叫起来,张牙舞爪的朝他老子扑过去:“我说祖父临终留给我的钱哪里去了,是不是叫你给偷去抵了赌债?”
    “瞎说什么?”怀国公一本正经的否认。
    “祖父说的没错,你就是个败家子,三千两,你还我银子。”狄凡气急,一下跳到怀国公身上,使劲挠:“你输了这么多银子,怎么还有脸来找姑娘,你羞不羞,我们怀国公都要被你败空了。”
    “你个败家老子。”狄凡气的眼睛都红了,一个劲抓挠怀国公。
    怀国公自知理亏,悻悻的不好还手,可被挠的实在疼了,猛地起身,挣脱狄凡,一溜烟的跑了,狄凡则顺手抄过怀国公刚才抓的剑鞘,对自己老子穷追不舍。
    狄家父子的闹剧,在场众人也只是看个热闹,便不再去管,他们狄家除了那个病秧子大公子,其他都是奇葩,前些年老公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是老公爷追着当初的小公爷满街跑,如今是当年的小公爷,追着现在的小公爷跑。
    奇葩离开之后,观月楼又恢复了之前的场景,或权贵,或大富豪商,纷纷站起来开始回答。
    这群人的答案一开始还好,可随着正常的情况被说完,答案就开始往偏门方向靠了,听得施夷光这个旁观者目瞪口呆,居然有人说春晓想吃兔子腿。当然,这个人不是青衣,如果是青衣的话,施夷光也不会惊异。
    这群人,不去九州出语文考试卷的阅读理解,真是可惜了了。
    听着越来越不靠谱的答案,施夷光逐渐怀疑,这鸟题目到底有没有答案,或者说,这个答案不是固定的,是春晓想说什么是答案,什么就是答案。
    有此疑问的不仅仅是施夷光,还有周围的所有人,都开始狐疑了,这三首曲子究竟有没有答案。
    随着又一个言称春晓励志要成为董庭兰那般的琴师被否定之后,终于有人站起来发问,却是之前那个刘老头。
    “春晓姑娘,这前前后后,足足十三四种猜测了,不说将该有的可能猜了个全部,也差不太远了,姑娘你却一直摇头。”
    “莫不是,观月楼在拿我们开涮?老鸨子,你人死哪里去了,出来!”刘老头愠怒的对着下面喊:“你们莫不是想要多挣些银子,那也不难,你们且让春晓将那面纱摘下来,若是刘某满意,银子却是半点不会少了你们的!”
    老鸨子从后面跑上来,正欲赔笑说话,却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施夷光寻声望过去,却是之前守在角落的那两个平凡斗笠人。
    其中高个子斗笠人往前一步道:“春晓姑娘认为【未曾相逢先一笑,初会便已许平生】这句诗如何?”
    春晓见是高个子斗笠人说话,眉眼微动,分明是很在意的。她倒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在认真思索。
    美人蹙眉思忖,这是从春晓从下楼开始都不曾有的,一直都是温婉否定,而现在却认真起来,似乎是跟答案有关系的,当然,这是有答案的前提下。
    众人忍不住的侧耳倾听。
    春晓思忖了许久,才轻抬秀首,认真的道:“未曾谋面何处笑,初见岂可许平生。”
    “原来春晓姑娘也是如此认为!”高个子斗笠人温笑着道:“那如果在下给了姑娘想要的答案,岂不是也为如此?说的好听些,那是遐思遥爱,一见钟情,说的难听些,便是见色起意,又或者是其他的!但绝不是姑娘想要的。”
    春晓低头沉默,面有苦涩。
    “春晓也知如此,可春晓如此处境,身贱言微,无可奈何而已。”
    高个子斗笠人幽幽一叹,才是缓缓的道:“既然春晓姑娘也知初见不可许平生,在下此时无法给姑娘想要的答案。不过春晓姑娘若不介意,在下可以试试,让初见不初见,届时再思忖可否给姑娘这个承诺!”
    春晓遥望着高个子斗笠人,看着他那认真的表情,心中微微荡漾,低着头缓缓的道:“公子既然读出妾身琴中之意,妾身又有何理由推拒!”
    说完,春晓竟然抱起古琴,在一种莺莺燕燕簇拥下,款款的离去,徒留上百糊里糊涂的观众,而那两个斗笠人也第一时间的被观月楼的小姐姐请走。
    “什么玩意?她怎么走了啊?”刘老头吹着胡子质问老鸨子。
    “刘老爷莫急,莫急!”老鸨子赶紧上来安抚逐渐暴动的群众们。
    “我们来看答案,我们来看答案!”老鸨子招呼人,把吊在灯盏上的三个锦囊取下来,逐个打开。
    “诺诺诺,给诸位公子大爷们传看!”老鸨子把三张纸条递出去,给众人传看。
    施夷光凑上来看热闹,意外的发现三张纸条答案居然是一样的,都是“愿得一人,生死相托”八个字,这算什么答案?莫名其妙,施夷光自言自语。
    简直莫名其妙,施夷光暗暗的嘀咕。
    “怎么不是烤兔腿呀。”青衣小声的嘟囔,“我还以为春晓和我一样,性情中人呢。”
    不止施夷光纳闷,周围的一众人也纳闷的紧,纷纷质疑,不服输,拽着老鸨子要解释,凭什么,就一板一眼的来说,凭什么是这八个字!
    “老鸨子,我跟你讲,今天你不给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刘某今天就把你观月楼给砸了。”从二楼跑下来的刘老头怒气冲冲的叫嚣。
    施夷光见这边有打起来的趋势,麻溜的跑上楼去,搬个小板凳坐好,抱着个大西瓜,一边啃一边看戏。
    老鸨子解释了好久,又付出不小的代价,才让下面的人偃旗息鼓,暂且放过了观月楼,让等着打起来的施夷光大失所望,正想着再下去转转,却有个小侍女跑过来拽了拽她的衣袖。
    “夷光姑娘?”小侍女试探的问。
    施夷光默默嘴角的八字胡,哦了声:“干嘛,找我干嘛?”
    “我是春晓姑娘的丫鬟,我家姑娘想请姑娘过去一趟?”
    “找我过去?”施夷光指了指自己,大为疑惑:“找我干嘛?我又没答出来题目!”
    “我家姑娘说姑娘您过去就知道了!”小丫鬟道。
    施夷光满肚子的疑惑,被小丫鬟牵着上三楼,一直朝春晓的房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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