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武将的一边顿时炸锅了。
    早就看吐谷浑不顺眼了,如今能够发兵平灭一国,实在是,实在是。
    太过瘾了!
    东突厥、高昌、接下来就是吐谷浑,迟早有一天,要将大唐周围的敌国全部肃清!
    “具体是哪位将领出征,父皇会安排,孤就不多事了。但是,陇右的粮草不能动,出征吐谷浑的粮草,从长安调配吧!”
    听到这个,房玄龄赶紧站出来说:“殿下,陇右连续两年大熟,粮草的储备丰富,这也是微臣等人赞成发兵吐谷浑的原因,可是,如果是从长安调配粮草,岂不是远水解近渴?殿下应该知道从长安调配粮草,再到边境,损耗有多大吧!”
    李承乾点头道:“孤自然清楚,但是,陇右的粮草,实际上是不够供给大军的,就孤看来,后期必定会供给乏力,与其从一开始就消耗陇右的粮草,倒不如先由长安供给,后期战事胶着的时候,再从陇右调粮,将会方便很多。”
    李靖赞成道:“这样也是一个好办法,与吐谷浑开战,势必会攻入他们国内,缺粮的时候近处调粮会比远处调粮方便很多。”
    见李靖也这么说,房玄龄才重新回到了位置上。从军略上看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但是,他总觉得太子这么决定很是别扭。先用陇右的粮草,过后长安再往陇右送粮,不是一样的?看似很合军略,不过是前后倒置而已,虽不是画蛇添足,但总有这样的味道在里面。
    太子这是什么意思?
    见李靖出班支持了自己,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如今不过是五月末,七月,陇右将会发生地震,虽然不知道规模如何,可是既然能跟大洪水相提并论的,估计震级不低。抽调陇右的粮草,过后发生灾难的时候,既要供给军队,还要供给受灾的百姓,两件事加到一起,不乱也乱了。所以,与其动用陇右的储备,倒不如留着赈灾之用,从一开始就由长安供给。
    吐谷浑的进攻实在是太无理,否则文臣们也不会同意动用国库的真正储备。要知道,跟吐谷浑开战,足够把国库的老底给掏空的,真正意义上的掏空。
    李涧才离开没多长时间,就重新回来,还带来了皇帝的手书。
    打开手书看了一遍以后,李承乾才宣布道:“父皇有命....”
    听到这个,武将队伍立刻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等待着皇帝的任命。吐谷浑不比高昌,虽说只是反击,不是彻底的平灭,可是这样的功绩绝对要超过平灭高昌,不管是谁得到这个机会,都可以躺在功劳簿上长舒一口气了。
    “任命樊国公为西海道行军大总管,率领边军与契苾、党项等部落兵马征讨吐谷浑。任命左骁卫将军樊兴为赤水道行军总管,协助主力!”
    听到全部的消息后,段志玄长大了嘴巴,很难想象自己竟然会获得这样的机会。
    樊兴则是干脆的多,当即大笑着说出征归来后,要请诸位同僚一起饮宴。
    “因为父皇病重,不宜外出,所以拜将的礼仪,就由孤代劳,樊国公,没问题吧。”
    段志玄走出队伍,单膝跪地道:“能得殿下主持礼仪,是微臣的荣幸,只是高昌、兰州、廓州危在旦夕,微臣愿免却俗礼,尽早出征!”
    樊兴也站了出来,表示也愿意直接出征。
    拜将的礼仪,对武将而言可是最高级的荣耀,肯放下这荣耀直接出发,足以证明二人的敬业。
    李承乾点点头,走下台阶,拱手行礼道:“既如此,孤就在这太极殿行拜将的礼仪了,情况紧急,拜托二位了。待到你们凯旋归来,孤会出城相迎!”
    “必不负殿下相托!”
    繁杂的礼仪,在段志玄和樊兴的厉声嘶吼下,就算是结束了。
    朝会结束,杜如晦等人几乎是一路小跑的回到了官署。对一个大国动兵,从发兵一直到胜利,兵部将没办法休息了。
    结束了朝会的李承乾,直接走后殿进了后宫。
    甘露殿内,皇帝皇后、李泰都在打麻将,大军出征,长孙无忌也赶回户部工作了。令李承乾意外的是,此时出现在甘露殿跟他们三个打麻将的,竟然是李渊。
    见李承乾进来了,李渊大笑道:“朝会结束了?来的正好,青雀快要输光了,你来接班。”
    摆弄一下桌子上的几块碎银子,见李泰脸上没有一点不甘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多半是故意输的。
    果然,起身让位置的时候,李泰焦急的在李承乾耳边耳语道:“皇兄,我这就回工学院继续实验了啊,都搁置一个多月啦!”
    一想到自己这个月做的事情,李泰就急得跳脚。本来是听说皇帝老爹要不行了,焦急痛哭之下跑进皇宫,才知道皇帝老爹屁事儿没有,是在演戏。因为要演得逼真,他这个嫡亲次子还要侍奉两边。
    可是名为侍奉,实际上是被抓住成了打麻将的搭子,几块破木头,通过变化的策略让自己赢而已,这种充满概率性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太上皇本来是看风头过了,准备见见皇帝儿子的,研究明白麻将的玩法后,屁股就长到椅子上了。
    拍拍李泰的肩膀,李承乾笑道:“你急什么,延州油田开采的石脂水才送到长安,冶炼的设备还在锻造中,不把基础打足了,你怎么让热气球成功?”
    也不知道李泰听清楚没有,连剩下的银子都没带上,就逃走了。
    有人添本钱是好事儿,李承乾也坐了下来,准备大杀三方。
    垒牌抓牌以后,才汇报说:“父皇,您看儿臣已经帮您监国一个月了,是不是该跟您换回去了?出征吐谷浑的大军马上开拔,这样的大事,还是您亲自管才好。”
    满脸晦气的打出一张南风,李世民点头道:“也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其实你监国也不错,虽说年纪还小,可是你已经具备了为君主的资质,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也不错?打出一张红中,李承乾赶紧说:“还是别了,您春秋鼎盛的,儿臣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呢。”
    一想到马上就要接踵而至的灾难,李承乾实在是没有继续监国的心思。
    地震、洪水,这样的灾难,当皇帝的势必要背锅,要是皇帝还赖在甘露殿当宅男,那岂不是都落到了我的头上?我李承乾才不背这么黑的锅!
    “不过是逗逗你,看把你吓得,三饼!明天朕就复出了,你今晚就回东宫去吧。”
    见皇帝老爹终于松口了,李承乾才松了一口气。
    眼见皇帝和太子在彼此执政的事情上如此的随意,李渊不由得羡慕了起来。按理说,太子应当是皇帝最大的警惕对象之一,哪怕他当初也不敢放松,不过现在看来,二郎和承乾,显然并没有这样。
    “四条....”
    见李渊果然丢出了四条,作为庄家的李承乾还不犹豫的推倒了牌,笑道:“四七条,清一色,哈哈,皇爷爷,承惠十六两!”
    李渊并没有生气,反而哈哈大笑:“开门红啊,朕掏就是。”
    打了一个时辰的麻将后,李承乾已经赚了一小箱子的碎银子,还有几根金条。赌桌上最良好的品德就是“见好就收”,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告辞离开了。
    天狗食日的风波,到此才算是彻底结束。
    当皇帝“病愈”重新执政的时候,东宫也迎来了等待已久的客人。
    “贫道陆清明,见过太子殿下!”
    对于这一位,李承乾自然要回礼:“陆道长请坐,孤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出山了,甚至没给孤前去迎接的机会。”
    陆清明一身的道袍看起来破旧的很,头上的木簪子也明显是拿一根树枝胡乱削出来的。可就是这么邋遢的一个人,却继承了历代先贤的成果,闷声的在天文学上推演到了能预测日食的程度。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足够年轻!估计不会超过四十岁。
    这样的年纪,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啊!待在深山老林怎么行,得把他整到学院当老师!
    李承乾炽热的视线并没有引起陆清明的反感,喝了一口热茶后,开门见山的说:“贫道的本意是久居深山,将占星术继续推演下去,求的是真理,而不是将它发展到占卜之类的歧路。殿下如果有这样的想法,请恕陆清明这就回山。”
    李承乾笑着摇摇头:“您这是什么话,孤也从不信星象会主宰世间事态的发展。都是些跟太阳一样发光发热的星星,要么就是跟月亮一样,只是一个荒漠一般的世界,哪会有神仙什么的住在上面。”
    听到“月亮”这个词,陆清明的心里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一样,当即起身拱手道:“听闻袁天罡说,殿下有办法让贫道看到月亮上有什么?贫道遍翻古籍,也不知道您的信心来自哪里,也不知您为何有这样的把握?”
    能看到月亮上具体有什么,才是陆清明出山的真正原因。
    对于这个答案,李承乾早就想好了说辞,拿出一片透明的水晶片,道:“您看看这个,这是一片透明的水晶,孤发现,当这个水晶片有弧度的时候,把它放在眼睛前,透过它看前面的事物,会被放大。只要将这个放大的规律弄清楚,咱们就能看到月亮上有什么。月亮晚上的时候本身就有光亮,孤相信,咱们一定能看到的!”
    接过水晶片,陆清明试了试,发现果然如此。思考了一下,发现果然是这样。
    “殿下的奇思妙想,贫道是服气了,可是,您并没有直接兑现承诺,殿下准备用画的大饼,让贫道出山吗?”
    手里拿着水晶片,陆清明已经觉得自己这次的出山值了。太子的招揽,不是谁都可以忽视的。出山之前,他已经在袁天罡那里了解了太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清楚自己会被太子如何安排。但是,他还是准备....
    矫情一下。
    从座位上站起身,李承乾打开窗户,指着外面的天空说:“有些话,孤也只能跟你说,陆道长,看着漫天的繁星,你就不想彻底的了解他们?看着距离咱们最近的月亮,你就没想过登上去,把脚印留在上面?孤和弟弟正在制作一种能够带人飞起来的东西,名为热气球,有了它,人的双脚就能离开地面,在天空随风飘荡。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踏出的时候,我们将自主决定如何飞,怎么飞。
    当天空也被征服的时候,天外,就将是咱们新的目标。想要跨越遥远的距离,登到月亮上,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代人、两代人的努力。你隐居深山,独自研究,不就是为了将星相学继承、并传承下去?孤很喜欢继承和传承这两个词汇,因为这代表了人的本质。
    世间形形色色的人,构成了世间百态,但是总结一下,其实都是一样的,人活着,就是为了继承和传承。虽然孤要继承传承的是一个国家,农夫要继承和传承的是一间屋子几亩地,可本质都是一样的。放到学问上,也是如此。咱们之所以能计算出日食的时间,就是先祖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结果。
    作为传承的一环,孤觉得,咱们有必要将继承的东西发扬光大,将足够的成果留给后人继承。如果说咱们是一抔土的话,那下一代就是第二抔土,一抔土一抔土的堆积,总能堆积成高山,总能将下一抔土送到更高的地方。这样积累下去,总有一天能将一抔土送到月亮上。
    陆道长,孤问你,你愿意做最底下的一抔土吗?”
    窗外的阳光很亮,看着沐浴在阳光里的太子,陆清明忽然有了一种朝拜的欲望。
    不得不说,太子的话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激动的起身,陆清明拱手道:“殿下之言,让贫道茅塞顿开,殿下说的没错,贫道是应该做一抔土。听闻贞观学院汇聚了大量的学生,史学院等分院,都能在学院找到足够的新鲜血液,不知道,贫道能否开创一个星学院,并招揽一部分学生?”
    李承乾笑着点头说:“当然可以,学院从来没有限制学生选择自己今后道路的时候,只要有学生喜欢星学院,愿意追随你,你总能将星学院培养起来的。”
    陆清明大喜,搓着手说:“既如此,还请殿下给贫道开出荐书,贫道这就去学院。”
    终于忽悠住了这位天文大佬,李承乾毫不犹豫的就写出了一封荐书,让陆清明能够得到杨度等人的认可。
    看着陆清明离开的背影,李承乾拍了拍胸口,才把一股子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这一番话说出来,自己都要被自己恶心坏了。
    后世的鸡汤文看多了,导致自己随时随地都能编出一段儿充满大道理的文字。遇到这种世外高人,什么金银财宝。功名利禄,都不如这样的大道理管用。展望一下未来而已,配上牛哥“巨人言论”的变版,立刻就让陆清明热血上头了。
    才要回书房,就看到了张赟便秘一样的表情。
    “有什么话就说,憋着干嘛?”
    张赟这才开口道:“殿下,方胜要不行了,御医请了,说是精血枯竭,这两天就要远行。本来快死的宦官,要直接送离皇宫,埋到乱葬岗的,奴婢觉得.....”
    “孤知道了。”
    应了一声,李承乾就叹息一声,朝方胜的住所去。
    该走的终究会走,从年级上来看,方胜已经七十多岁了,这个岁数死掉,算不上夭折。虽然有养殖场存在,明面上被抬出皇宫,要活埋到乱葬岗的宫女宦官,都是被送到养殖场,等真正咽气以后才下葬。可是,方胜是东宫的大总管,也陪了自己这么多年,犯不上抬出去。
    方胜的住所外,满是担忧的宦官,甚至已经有人准备好了担架。
    见太子来了,所有人都让开一条道路,悲哀的看着房间门口。奴仆的命运,从来都如同尘土一般,不会因为是什么什么总管而有所变化。
    看了一眼担架,李承乾白了一眼那两个宦官说:“把这东西拿到一边去。”
    撵走了抬担架的宦官后,李承乾才走进房间。
    房间里不止是方胜一人,秀秀、王晟、还有卑贱者联盟的几个重要线人都在。
    见太子进来了,几人大惊。王晟急忙阻拦道:“殿下,您还是避开比较好。我们会把方胜送到养殖场那边的,您用不着操心。”
    推开王晟,走到床边坐下。
    一个人的垮掉会是很快的,如今的方胜就像皮包骨头一样,两只手就像鹰爪,眼睛半眯着,嘴里只能发出一两声呜呜丝丝的声音。
    叹了一口气,李承乾无奈道:“宫里的规矩用不着照搬到东宫,你们经营了这么长的时间,隐瞒这样的消息还是能做到的吧。孤不介意东宫有人死掉,在东宫咽气不算什么。方胜,孤知道你替孤做了很多的事情,既然你对东宫充满了眷念,孤是不会在你临死的时候,把你丢掉的。看你喘气都费劲,想必很是煎熬吧?孤做主,给你两个选择,如果你愿意的话,孤可以让御医给你开出毒药,让你尽快的结束痛苦,如果你不想这样,孤就在这里陪着你,直到你彻底离开,如何?选择前者还是后者,你眨眼吧,眨一次是前者,两次是后者。”
    方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最后只能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然后死死的盯着众人,不再眨眼。
    李承乾点点头,回头对泣不成声的众人说:“传御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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